郎君(1 / 2)

驚雀 荔枝很甜 11136 字 8個月前

《驚雀》13

黛紫色水紋長袍,交領寬袖,銀珠玉冠,青蓮鞶帶束腰,勾勒出一個清瘦俊俏的小郎君。

頤朝民風開放,且原州又是邊陲之地,不乏小娘子作男兒打扮遊玩街巷,掌櫃的見怪不怪,隻笑吟吟地呈上一匣折扇,供虞錦挑選。

虞錦從中撿了把雪青色題詞的扇子,在銅鏡前左右轉了兩圈。

很好,很是得體。

虞錦靜靜欣賞完自己的美貌,便喚落雁付了銀子,學著沈卻平素那般負手直腰,一路朝元鈺清所說的東南大街末尾走去。

落雁與沉溪緊跟而上,互望一眼,不知怎的眼皮突突直跳。

落雁遲疑道:“姑——公子為何扮成這般模樣……公子要去何處?”

虞錦忽地頓步,用扇頭挑落雁的下頷,輕輕道:“好落雁,就快到了。”

不得不說,虞錦這幅男子打扮,雖短了陽剛氣,但實在清俊,落雁一時竟紅了臉。

眨眼間,眼前的人繼而向前,她提步跟上。

然,待停步時,落雁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廣、陵、樓!

落雁雖未聽說過此處,但隔著那道簾幔飄來的琴音聲樂、脂粉香味,再結合虞錦這一身利落的男裝,她稍稍一想便也知曉。

她忙拉住小郎君的衣袖,驚愕道:“姑娘,此處您不能去!”

虞錦撫了撫褶皺的衣裳,淺淺笑說:“無妨,你二人就在此處候著,我去去就來。”

落雁不依,“那怎麼行,奴婢——”

“落雁。”沉溪攥了下她的手腕,給她使了個眼色道:“我陪姑娘進去就好。”

落雁微怔,隨即連忙應下。

虞錦將她二人的小動作儘收眼底,遂抬腳進去。

高台之上,舞衫歌扇,婀娜多姿。看台處男子眯眼賞舞,有的品酒玩樂,有的左擁右抱,好不愜意。

廣陵樓坐落地段奇特,高處能賞原州最奇特的景致,加之據說此處背後的東家有些來頭,很是會做生意,是以名氣極大,能進這扇門的,非富即貴。

虞錦到底頭一回來此處,迅速移開眼,故作鎮定地將昨夜元鈺清給的牌子遞給掌事。

掌事是個蓄須的中年男子,接來一瞧,樂嗬笑道:“喲,元公子的友人,公子隨小的來。”

不多久,虞錦便被引至一間上上等房。

燈火璀璨,寬敞明亮,乍看之下,竟還有宮殿的富麗堂皇。

虞錦四下一掃,饒是見多了富貴,也難得有些訝然。

驀地,“得冷”一聲琵琶弦響——

虞錦循聲望去,就見一列穿戴著鈴鐺舞衣的女子慢步而來,薄粉敷麵、步態生風,很是賞心悅目。

幾人行了個酥人的禮,嗓音婉轉道:“公子安好。”

虞錦桃瓣似的眼眸微抬,目光在她幾人身上流轉。

忽而想到昨夜——

她傾身一寸,以手掩唇,低低細語道:“阿兄少近女色,不知這世間花有姹紫嫣紅、人有千嬌百媚,這人見識一少,難免要被迷了眼,若是見過萬種風情,那定要再三斟酌、細細考量,也未必就拘泥於唐姑娘。元先生,我說的可對?”

元鈺清似是有些反應不及,稍後單邊眉尾一挑,笑點了下頭:“有道理,所以……?”

“聽說這畫舫便是元先生安置的,想必先生對原州作樂之所有所研究,此事可否拜托給先生?先生隻管找地方尋人,剩下的交給我便是,屆時我自有主意。”

元鈺清瞧著極為樂意,竟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他應允。

虞錦回過神,再瞧眼前的姑娘們。

環肥瘦燕,清秀有,豔冶也有,各色模樣,且讓南祁王開開眼,省得叫唐嘉苑那副做作之態騙了去。

她抵唇咳嗽一聲,思忖片刻,學著話本子裡那樣,“簌”地一聲搖開折扇,道:“開場吧。”

========

如虞錦所料,她前腳剛踏進廣陵樓,落雁後腳便往畫舫趕。

屋中,沈卻神色凜然地翻著搜繳上來的賬簿,上頭記錄著唐家私販原州軍械、鐵礦、買官賣官所得的利潤。

每一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元鈺清道:“原州刺史之所以不作為,除了自個兒怠慢瀆職以外,也有泰半是唐百曄的緣故。他先是虞廣江手底的人,本就占了臉麵,魏祐看在虞家的份上敬他三分。再就是,多年前唐百曄的親妹子選秀入了宮,本是籍籍無名多年,誰料兩年前得了聖上寵幸,誕下一子,就是當今十三皇子的生母,麗嬪。雖說盛寵過去,但到底育有一子,在這邊陲之地也無人敢得罪他,加之魏祐怕事,唐家人在原州,可比刺史府還要高人一等。”

元鈺清飲茶解渴,繼而說:“是以兵曹、糧曹皆掌在唐百曄手中,這僅是兵曹賬簿,糧曹尚未清點。不過……唐百曄抵死不認,究竟賣給誰,怕是撬不開嘴了。”

說起來,唐百曄此人也是難得謹慎。

南祁王下訪原州多日,他偏是不露馬腳,元鈺清隻好用計,假意疑心魏祐,讓唐百曄協查魏家,且透露原州刺史許是要換人、南祁王有心提拔唐家一事,連演了多日,才讓唐百曄放下防備。

不過誰也沒想到,唐家以為攀附上南祁王這艘大船,竟打起了彆的主意,唐百曄在望香居時借口用藥喚來了獨女,可見其用心。

沈卻闔上賬簿,道:“買賣軍官之人,全部撤下,按律處死,從下選拔有能之人替上。唐家,抄家下獄,命人押送進京。”

侍衛領命,立即點了一隊人馬趕往唐府。

元鈺清說:“唐百曄背後顯然有人,此事不查?”

“查,但不能在原州查。”

四目相對,元鈺清頓時明了。

再查下去,想全身而退恐怕要費上一番周折。

倏然,門外一陣嘈雜——

“王爺!王……”

沈卻朝元鈺清輕抬了下下頷,元鈺清會意,捧著茶起身拉開屋門。

落雁匆匆而進:“王爺!”

元鈺清笑說:“落雁啊,怎麼著,有鬼追你啊?”

落雁欲哭無淚:“元先生,不是的……”

她朝沈卻道:“王爺,三、虞姑娘,虞姑娘在廣陵樓,奴婢恐生事端,隻好先行稟告。”

廣陵樓。

話落,沈卻眉宇微蹙,稍頓後,抬眼看向元鈺清。

不輕不重,就是凍人得很。

元鈺清嘴角一僵,原來這虞二姑娘說的自有主意……便是以身作餌。

嘖,倒是個好法子。

“嘶,茶涼了……”

元鈺清摸了摸鼻梁,轉身離開。

========

夜色漸濃,黑雲壓城。

紅棕血馬啼鳴而停,男人翻身下馬,徑直挑簾入內。

推開門時,裡頭已是琴音嫋嫋,清歌曼舞。

“小郎君”托腮盤坐於座墊上,左有女子親手將荔枝喂到嘴邊,右有女子手捧酒樽。

她倒雨露均沾,兩頭各張了嘴,被團團簇擁其中,美目輕眯的那一下儘露愜意。

沈卻眼尾抽了抽:“……”

沉溪坐立難安,焦躁地扣著手。

望見沈卻,如遇救星一般,忙推了推虞錦的手肘道:“姑娘,姑娘。”

聞聲,虞錦眼尾輕提,未顯惶恐,反而眨眼道:“阿兄。”

像是等他來那樣。

沈卻左右一掃,他周身氣息實在凜冽,愣是逼得那些舞女自覺退開了些許。

他上前,狹長的眸子微微垂下,淡聲道:“虞錦,你知不知道這是何處。”

虞錦仰頭,拽住他衣袍一角,往下扯了扯,“最後一支舞,賞完就走。”

她飲過酒,臉頰添了幾縷紅潤。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