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鶯愣住,沉默半響隻應了聲好。
將軍出征意味著甚,眾人心知肚明。戰事一起,歸期未定,且戰場瞬息萬變,世事無常,正如沈離征婚前所問,公主嬌貴,又如何受得住這提心吊膽的相思之苦?
但流鶯望向錦上,卻見她麵色平靜,有條不紊地清點出征行裝。
“冬衣再添兩套,還有上回宮裡送來的大氅呢,薄衫也不能少,朔北夏日炎熱,裡衣要絲製的那幾身,對了緋月,我上回求的平安符擱哪了?”
“是是,奴婢這就去拿。”
一時間寢屋裡人進人出,好一通忙活。
沈離征回府時,就見幾個紅木箱子齊齊排列在偏房,錦上正與白公公念叨著什麼,好似還要添置些貼身物件。
四目相對,她稍稍一怔,提步走來,仰頭戳著他的手心道:“父皇命你何時走呀?”
他看著她,指腹撫了撫她的眼尾,道:“兩日後啟程。”
聞言,錦上點點頭道:“那我看看還有什麼要置辦的,時間太緊,若是有漏——嗚!”
沈離征將人重重摁在懷裡,驀地打斷她的話,道:“阿錦,你一個人在府上我不放心,等我出征後,讓白康盛陪你進宮住。”
“不要。”錦上掙脫開來,不悅地瞪他一眼,“哪有人夫君出征就回娘家住的,我就在這哪也不去,我不管。”
沈離征微頓,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臉。
兩日後,沈離征率軍出發,馬蹄聲踏踏,響徹雲霄。
錦上立在城門之下瞧了半響,直至那些人影變得像螞蟻一般大小,她才緩緩收回視線,回了府。
隻是,此次出征僅僅是一個開始。
時局動亂,四處戰事連連,聚少離多的日子很快便要接踵而來,錦上心知肚明。
果然如她所料,自那後沈離征出征的次數愈發頻繁,征戰短則兩三月,長則半載,但回回得勝歸來時,在府裡小住不到半月便又有聖旨匆匆而至。
錦上不敢留他,也不能留他。
她隻蹭著沈離征的胸口哼哼唧唧道:“不準受傷,不準看彆的女人。”
“好。”
沈離征隻能抱她親她,但是他的小公主很懂事,從來不因此事同他鬨。
這樣的日子日複一日、日複一日,兩年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錦上手握軟小的狼毫,一手簪花小楷寫得十分漂亮,洋洋灑灑一整篇書信,端正又工整。
十八歲的女子稚嫩已退,風韻儘顯,那眉梢眼角間,萬種風情不外如是。
她咬了咬筆杆,隨即擱下筆,晾乾了信後,便將其收到匣子裡。
流鶯道:“公主,這信又不寄出去麼?”
錦上頷首道:“再給我拿張信紙。”
流鶯隻好重新鋪開紙硯,十分不解。這兩年來公主那小匣子裡的信比寄給將軍的還要多,分明是寫給將軍的,又為何要藏起來?
近兩年來,小公主的心思實在隱秘,她愈發猜不到了。
錦上不欲解釋,隻托腮冥思苦想,落筆道:
時至仲春,天正暖。
近來府裡一切都好……
……
……
她忽然頓筆,悶悶道:“流鶯,你說他何時回來!”
流鶯一滯,上月北齊攻城,朔北戰事如火如荼,皇上這回連太子都派去了前線,隻怕這一戰久矣,三年五載許是也要得。
公主……自是也清楚。
流鶯擔憂地看著她,許是成日惦念,公主近來臉色都不紅潤了,且胃口奇差,人都要瘦了一圈。
她斟茶道:“公主,將軍不是回回都能平安歸來麼?您可莫要將自己折騰壞了,還如何漂漂亮亮見將軍?”
錦上抿抿唇。
流鶯又道:“皇後娘娘憐惜公主,差了太醫來診平安脈,許是就要到了。”
錦上懶懶地應了聲“嗯”,繼續寫信,寫給沈離征的信。
翌日,天正正好。
流鶯一臉輕快地將信封交給緋月,一邊往角門走一邊道:“你將信送去驛站,公主嘴饞,我去給她買望江樓的芙蓉糕。”
緋月笑:“宮裡送來的又不合公主胃口了?”
流鶯道:“誰說不是,我上回進宮瞧見膳房的越公公,就膳房那油水,越公公竟還瘦了一圈,直問我公主近來愛吃甚。”
“吱呀”一聲,二人說笑著推開門,麵色忽然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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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流鶯跌跌撞撞推開屋門。
錦上繡著衣裳,眼都不抬道:“慌慌張張,有鬼追你呀?”
流鶯喘著氣,“公主,守軍把將軍府圍了個水泄不通,江、江大人帶人闖了進來!”
鎮國公庶子,江二郎,江晏之?
沈離征走後,皇宮守衛便由江晏之接手,他奉皇命看守宮廷,如何會帶人闖進將軍府?
何況她與江晏之自幼相識,情誼尚在,他無事帶人闖將軍府作甚?
思及此,外頭傳來匆亂的腳步聲,錦上麵色隨之一頓。
“嗙”地一聲,守軍粗俗地踹開房門。
同時,銀針沒入指尖,驀地凝成血珠。
錦上屏息看過去,就見江晏之一身雪白長袍,皺眉道:“誰讓你踹門的?公主麵前膽敢如此放肆!”
守軍忙跪下,拱手道:“屬下知錯。”
流鶯壯著膽子護在錦上跟前,“公主……”
錦上拂開她的手,上前兩步,守兵立即拔刀攔住她。
她瞥了眼鋥亮的刀刃,絲毫不懼,反問道:“此處乃是將軍府,江大人這是何意?”
江晏之拱手道:“臣無意冒犯公主,皇上有旨,還請公主隨臣進宮一趟。”
話音落地,便有守兵一前一後上前,這顯然是個看押的架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