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76
嗩呐鼓聲正歡, 虞錦在虞時也頗為嫌棄的目光下心驚地摸了摸嘴角,倏地放下心來,又在喜娘一道“新郎迎新娘上轎”的高聲中, 拖著長長的曳地裙擺蓮步行至花轎前。
沈卻已然下馬,手心朝上向她伸去。
虞錦羞澀地將手搭在他掌心裡, 便被男人收緊力道握住,隻是遲遲沒有接下來的動作。
沈卻望著眼前的大紅嫁衣, 雙目逐漸失焦, 隻見紅衣新郎身姿端正地直立在原地, 也不知在想什麼, 目光落在掌心裡嫩如柔荑的手背上。
可這是南祁王, 也沒人敢催,於是氣氛就這麼僵直了須臾。
實在是吉時將近,喜娘頂著壓力訕訕笑道:“王、王爺,該扶王妃上轎了。”
沈卻似大夢初醒般看了一眼繡花卻扇, 緊了緊掌心,“嗯。”
他虛虛扶著虞錦的腰上轎,又回頭與虞時也對望一眼,這才翻身上馬。
眼看迎親隊伍熱熱鬨鬨地自街頭走過, 虞時也握了握空蕩蕩的手心, 沉默半響,忽地仰頭深吸一口氣, 踩著滿地炮竹往回走。
隨侍道:“公子, 晚些還有婚宴。”
虞時也頭也不回:“用你說。”
那廂,迎親隊伍已繞主城過半。
垚南主城比之靈州還要廣袤,因此不必像虞時也一樣繞個三圈,一圈便已足以。
不得不說, 沈卻雖生著張不易親近的容貌和性子,但他在垚南百姓眼裡卻是個實打實的好王爺,他既不收重稅,也從未耽於美色,做出流連煙花巷柳的荒唐事,甚至守住了動亂數十年的狼倉關,王府還常常開倉賑災,故而人緣極好,前來觀望送花的百姓,便擠得滿滿當當。
虞錦見此情景,心有震撼。
她偷偷掀開簾子一角,去看走在隊伍中央的紅衣男子,他背脊直挺,墨發如瀑,大紅衣袍隨風搖曳,似有所感,倏地回頭瞥了一眼。
四目相撞,虞錦攥著簾子愣了愣,就見沈卻彎唇笑了笑。
她心頭隨著鑼鼓聲砰砰跳了兩下,鬆開簾子,重新端正坐了回去。
眼看花轎消失在街角,百姓遺憾又好奇地歎息:
“聽聞靈州虞家的獨女模樣不凡,這才讓之前的承安伯府冒險覬覦,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麼模樣,可惜沒瞧見。”
“王妃容貌自是不俗,否則怎能讓王爺親自提親?”
“瞧這話說的,王爺是那等好美色之人?我看王妃定是腹有詩書,才華橫溢!”
“這娶妻娶的是枕邊人,要那詩書有何用?王妃就是貌美!”
幾個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地吵了起來,今日之後,甚至有賭坊下注,賭的便是王妃是才女或是美人。
誠然,虞錦眼下剛跨過王府大門,尚不知此事,否則定要不解反問一句:“為何不能是兩者兼有?我不像嗎?”
此時,新郎新娘堪堪行至大堂。
沈老太君坐於高堂之上,身後楚瀾在伺候著,卻沒見楊氏的身影,不過並未有人察覺不妥,因早前王府便傳出了太妃身子羸弱,病在上京,故而未能舟車勞頓前來。
但實際緣由,虞錦大抵能揣測個十之八.九。
她並不在意,若是王爺不喜生母,不請也無妨,何況老太君如此高齡尚能親至,足以窺見王府的誠意。
在白叔的拜堂宣聲中,虞錦與沈卻拜過天地後,將卻扇交給丫鬟,恭恭敬敬朝老太太一拜,街過茶水後奉上,道:“祖母請用茶。”
“欸!欸!”
老太太高興地合不攏嘴,她本想以孫兒的性子,恐難在她入土之前娶妻生子,卻沒想驚喜來得太快,她忙扶起虞錦,道:“快入洞房吧。”
“……”
虞錦羞澀地拿卻扇擋住臉。
被老太太搶了話的白叔一愣,忙高聲道:“送入洞房——”
去往琅苑的長廊被紅綢鋪滿,很有儀式感地撒了一路花生、紅棗和桂圓,以至於虞錦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當心。
沈卻掌心貼上她的後腰:“不用擔心,摔不了。”
虞錦頷首,悄悄挪下一寸卻扇去看裝潢喜慶的王府。
滿園紅花點綴,仔細看,那盆栽似擺得很有規律,是一個……很大的“喜”字,想來這般有情趣的主意應是白管家拿定的。
“白叔真是費心了。”
沈卻道:“他最喜歡捯飭,從前沒有機會,你進門之後,他很是高興。”
虞錦點點頭,脫口而出問:“比王爺還高興?”
話一出口,虞錦便險些咬了舌頭,正要匆匆避開目光,就見沈卻側目看了過來,他一本正經道:“那還是本王更高興。”
虞錦臉紅地翹了翹唇角,不過為保不出錯,直至新房她都未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