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的記憶像是決堤的洪水,一下子將硯靈兮拽入其中,過於洶湧的前塵淹沒了她的口鼻,硯靈兮一瞬間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她看到硯清把她抱起來送去了醫館。
她看到硯清為了讓她吃上彆家小孩也有的荷花酥,卻因為找不到需要他算命的,就去碼頭搬貨。
她看到一邊曬太陽的硯清,一邊在學習玄術的自己。
她看到硯清笑眯眯地哄生氣的她,叫她“小靈兮”。
她看到硯清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
硯靈兮的手在輕微地發著抖。
她看到自己站在一個很大的台子上,周圍圍了很多人,穿著統一的服裝,手裡拿著桃木劍、八卦鏡和拂塵之類的武器,警惕又不善地盯著她。
旁邊還有一個身著白衣的女人,她怯生生地站著硯靈兮的身後,害怕地看著周圍那些人,把硯靈兮當做她的救命稻草。看她的形態,應該是鬼無疑。
那些人是斬魔司的玄術師,在當時,幾乎是世上最強的玄術師的聚集地。
硯靈兮握緊了鞭子,並沒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可讓她丟下女鬼,自己去逃命,她做不到。
所有人一擁而上,人海戰術使得硯靈兮體力逐漸不支,她身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傷口,很快就成了一個血人。
一個白胡子老頭一腳踢在她的胸口,硯靈兮滾落在地,吐出大股的鮮血。
她受了很嚴重的內傷,連爬起來都是問題,眼前甚至已經模糊了。
就在她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的時候,她聽到了硯清的聲音。
師父比她要厲害多了,將她和那個女鬼都救走了。
女鬼離開了,她扭身想和師父說話,卻看到師父嘴巴裡鼻子裡眼睛裡耳朵裡都流出了血,染紅了他和自己的衣衫。
“師父——”
硯清很厲害,可他的力量是被封印過的,貿然動用這股力量,會被反噬,用的越多,反噬地越厲害。
“靈兮,還記得師父跟你說過的嗎?生死有命,萬事莫要強求......”
她看到自己痛哭出聲,隻能搖頭說不要師父死。
“師父的命數到了啊。”硯清說,“我這輩子,最不後悔的事就是收下你。”
斬魔司的人追了來,硯清用最後的力量將硯靈兮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設下禁製,誰也進不去。
就連硯靈兮,也出不去。
禁製像是一個平行時空的小世界,那些人看不到硯靈兮,硯靈兮卻可以看到他們......看到他們親手殺了硯清。
“是我,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硯靈兮眼淚不停地流下來,“是我害死了師父,是我害死了師父!”
莫玄淮心疼地捧住她的臉,低聲說道:“不是,靈兮,這不是你的錯!”
硯靈兮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自不力量,非要去救人,師父就不會死,師父就能活得好好的......”
莫玄淮:“不是這樣的,靈兮,你不要鑽牛角尖,這不是你的錯。”
他對硯清這個人也有所了解,即便沒有硯靈兮,硯清也會去救那個女鬼的。
師徒倆是一個性子,隻認對錯,不認種族。
可硯靈兮沒辦法置身事外,她把一切過錯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硯靈兮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甚至嘗到了血腥味。
突然間,她想到了什麼,問莫玄淮:“那哪些人呢?那些殺害我師父的人呢?他們得到報應了嗎?”
莫玄淮頓了頓,最終點了點頭:“追擊你們的人,最後死在了你的手裡。”
可也因此,硯靈兮和斬魔司的梁子是徹底結下了。
硯靈兮有些瘋魔地笑了一下:“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莫玄淮把她抱進懷裡,輕柔地撫摸她的脊背,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
很快,他肩膀處就濕了一塊。
莫玄淮心疼地抱緊她,自己的呼吸都有些顫抖。
他從沒見過硯靈兮哭的這麼傷心。
事實上,硯靈兮連哭都很少哭。
所以哭起來更讓他不知所措,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