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霽景看著氣鼓鼓的雲卷,突然有種掉頭衝回包廂向雲楚蔓求助的衝動。
不過最後他還是忍住了，畢竟不久之前他還在雲楚蔓麵前，信誓旦旦地說要靠自己解決。
他努力回憶自己看過的個位數影視作品,最後還真找到個類似的場景。
顧霽景腦海裡一遍遍回放相關的影視劇場麵,耳朵微微發熱，他強忍著羞恥感,好半天才努力說出那句相應的台詞：“其、其實……我是臥底。”
雲卷聞言眉頭瞬間鬆開，連生氣都忘了,小嘴巴微張，狗狗眼裡滿是疑惑,他的臉上明顯寫著“這個人在說什麼？”這句話。
顧霽景一驚,難道自己對錯暗號了？
羞恥感在這一刻終於壓不住了,砰的一下瞬間湧遍全身，連頭發絲都沒放過。
他懊惱地低著頭,下意識想把自己發熱的臉藏起來。
但他顯然慌亂到忘了雲卷還沒有他膝蓋高,這麼一動作,反而讓小男孩看得更清楚。
雲卷仰著小腦袋，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緩緩道：“顧先生，你的臉比蘋果還紅誒，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紅的臉。”
稚嫩的嗓音透露著真誠和驚歎,但對於顧霽景來說，這讓他社死的更加徹底。
不過好在沒有其他人在場,最重要的是經過這麼一鬨,雲卷對他的抵觸也少了許多。
顧霽景不動聲色地安慰自己，深呼吸數次後努力把剛剛的記憶從腦海中刪除。
等臉上的熱度褪去，他假裝無事發生地對雲卷道：“小卷,我可以和你來一場男子漢之間的談話嗎？”
雲卷總覺得這話很耳熟，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也曾對顧霽景說過。
他撇撇嘴想要拒絕，但想起顧霽景之前答應得那麼爽快，又覺得自己要是拒絕了，好像就輸了。
於是在莫名其妙的勝負欲之下，雲卷板著小臉，皺著小眉頭，很酷地說道：“可以，你想去哪裡談話？”
顧霽景見他應了下來，微微鬆了一口氣：“去我車裡可以嗎？比較安靜。”
這家私房菜館生意火爆，即便包廂這片區域很少有人來往，但依舊能聽到大堂的吵鬨聲。
雲卷想了想點點頭，車就在外麵，距離不遠，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不會讓媽媽擔心。
於是一大一小穿過人群，重新返回到顧霽景的車上。
雲卷是第一次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發現這裡的座椅比後麵還要寬敞，他往椅背上一靠，整個人都陷了進去，隻有雙腳勉強伸到椅子外麵。
顧霽景轉頭就看到他像個娃娃一樣窩在座椅上。
他輕輕笑了一下，慢慢開口道：“小卷，我能問問你為什麼叫我叛徒嗎？”
他冷靜下來後，隱約有了一個猜測，之前沒反應過來，完全是因為雲卷這一聲叫的太突然了，他慌亂之下完全想岔了。
不提這個話題還好，一提起來雲卷就覺得委屈，還有點生氣。
他鼓了鼓臉頰，微微仰著小腦袋，滿眼控訴地看著顧霽景道：“當然是因為顧先生背叛了我呀。”
他氣呼呼道：“我都看出來顧先生你不喜歡楊清疏了，為什麼我把你當成戰友的時候，你又不承認了，還說我不應該不讓小舒和楊清疏做朋友。”
顧霽景暗道果然如此，隻不過他著實沒想到雲卷在察覺到他想法的瞬間，就把他定義成了戰友，難怪之後他會這麼生氣。
雲卷短胖的小胳膊交疊放在胸前，皺著小眉頭道：“楊清疏可討厭了，他特彆會裝乖，小舒一直以為他是個小可憐，經常被大胖欺負，但我發現大胖其實很害怕楊清疏，每次見到他都繞著走。”
他鼓鼓臉頰：“我和小舒說，她還不信，連媽媽都被騙了，我知道顧先生是我的戰友時我特彆開心，誰知道……”
他說著說著就委屈了起來，皺著小鼻子，用豆沙包大的拳頭敲了一下身下的椅子。
顧霽景對他看人的眼力和觀察力感到驚訝。
他抿了抿唇，慢慢伸出手摸摸他的小腦袋，溫聲道：“我是小卷的戰友。”
雲卷聞言抬頭看向他，狗狗眼裡寫著“不信”兩個大字。
顧霽景微微歎了口氣，不斷思考自己應該怎麼說，才能讓雲卷聽懂。
他斟酌了一會兒道：“首先我要承認，我確實不喜歡楊清疏。”
雲卷眼睛一亮，之前的怒氣和委屈消失了大半。
顧霽景繼續道：“關於之前‘背叛’你的事情，我也和你說聲對不起。”
雲卷最在意的就是這兩點，聽完他的話頓時渾身舒坦，連剩下的一半怒氣和委屈也沒了，好哄得很。
他開心地晃了晃騰空的雙腳，彆彆扭扭道：“好吧，我原諒你了，咱們以後又可以當戰友了！”
顧霽景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聲音溫和地應道：“好。”
雲卷咕嚕一下直起身，仰著小臉期待地看向他：“顧先生以後會幫我一起對抗楊清疏嗎？會和我一起想辦法讓他和小舒絕交嗎？”
顧霽景坦白道：“不會。”
雲卷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不幫他還叫什麼戰友！這個人不會是在捉弄他吧！
顧霽景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他又誤會了，連忙道：“因為強行讓楊清疏和小舒絕交，小舒和雲女士知道後一定會生氣，還會難過。”
他補充道：“換位思考，小舒用某種辦法讓你和小格桑絕交，你是什麼感覺？”
雲卷下意識順著他的話進行想象，第一反應就是生氣，然後就是委屈難過。
但他還是嘴硬道：“小格桑和楊清疏不一樣！”
顧霽景笑著嗯了一聲：“但在小舒看來，楊清疏和小格桑都是她的好朋友，沒有區彆。”
雲卷扁扁嘴，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以他對自己妹妹的了解，確實是這樣。
他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肩膀：“那就不管了嗎？小舒很笨的，楊清疏一直在騙她，她以後要是知道了肯定會很難過。”
顧霽景聞言這才意識到，雲卷那麼抵觸楊清疏，其實不單單是因為知道對方會裝乖，更重要的是他怕對方會傷害雲舒。
他忍不住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道：“小卷是個好哥哥。”
雲卷驚訝地快速看了他一眼，胖嘟嘟的臉頰有些紅，心裡癢癢的，有些奇怪，和媽媽之前誇他時的感覺很像。
“小卷不用擔心，既然咱們已經意識到楊清疏可能會傷害小舒，自然要保護她。”顧霽景的語氣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
雲卷愁眉苦臉地看著他：“怎麼保護啊，顧先生又不讓我把他們分開。”
顧霽景覺得他這個表情很有趣，輕輕笑了起來：“我有個辦法，你要不要聽聽看？”
雲卷挑起小眉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主動跪坐在椅子上，直起上半身把耳朵湊到他嘴邊道：“什麼辦法，你和我說說。”
顧霽景目光向下，就看到他又小又軟的耳朵，陽光照進來，隱隱也還能看到邊緣的汗毛，毛茸茸的很可愛。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和小孩的距離這麼近，還能聞到他們身上的甜味。
他想起雲楚蔓和兩個小孩說悄悄話的模樣，眸子閃了閃。
他微微低頭，學著雲楚蔓的模樣貼近雲卷耳邊小聲說了起來。
雲卷板著小臉，剛開始還皺著小眉毛，越聽他的眉毛挑得越高，眼睛也越睜越大，最後臉上的表情隻剩下驚歎兩個字。
顧霽景稍微和他拉開距離，問道：“小卷覺得我這個辦法怎麼樣？”
雲卷狗狗眼瞪得圓溜溜的，他舉起自己豆沙包大的拳頭，彈出短胖的大拇指，不加掩飾地讚歎道：“顧先生，你好聰明啊，難道這就是書上說的老奸巨猾？”
顧霽景：……
這個他懂，之前看過育兒書，雲卷正處於亂用詞語的年紀。
他自動把“老奸巨猾”翻譯成“足智多謀”，笑道：“謝謝誇獎，不過這件事短時間內沒有辦法實現，平時還要靠小卷你多注意，儘量不要再增加小舒對楊清疏的同情心。”
雲卷抿著唇，認真地點點頭。
他的小拳頭變成手掌，舉到顧霽景眼前：“顧先生，我們以後就是親密的戰友了，我一定會時刻注意小舒和楊清疏的動向，然後經常與你聯係！”
顧霽景微愣，放在身側的手指抽搐了一下，雲卷現在的模樣讓他想起剛剛出包廂時候的場景。
他看著小孩認真又期待的眼神，猶豫了兩麵，最後還是舉起手將他的小手全都包裹住，認真道：“卷同誌，之後就看你的了。”
雲卷眼睛頓時一亮，同誌？聽上去好帥氣！
他一字一句道：“顧同誌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顧霽景強忍著羞恥感點點頭。
一大一小經過十分鐘的密談，正式建立起堅不可摧的戰友情。
顧霽景帶著雲卷回到私房菜館，拿了些冰淇淋和水果才回包廂。
雲楚蔓看到雲卷上翹的嘴角，就知道他和顧霽景之間的矛盾已經解決了。
“哥哥，你幫我拿冰淇淋了嗎？”雲舒見他們回來，邁著小短腿就迎了上去，圍著雲卷蹦蹦跳跳道，“還有媽媽噠！”
“都拿了。”
雲卷把左手的冰淇淋遞給她，“草莓口味，媽媽的是菠蘿口味，在顧先生那裡。”
雲舒笑容燦爛地接過來，軟乎乎道：“謝謝哥哥，哥哥最好啦！”
她說完瞥到雲卷另一隻手拿著的冰淇淋頓了一下，探著小腦袋好奇地問道：“哥哥的是什麼味道啊？怎麼是綠色的？”
雲卷笑了起來，故意將冰淇淋擋住，提高聲音道：“薄荷口味哦，很多大人也很喜歡吃呢！”
雲舒皺著小眉頭，咬了下手指，薄荷？她沒吃過誒。
她吞咽兩下，湊到雲卷身邊，笑眯眯道：“哥哥，可不可以讓小舒也嘗嘗呀。”
雲卷瞥了她一眼，故作為難道：“可是小舒已經有一個冰淇淋了，再吃會肚子疼哦。”
雲舒聞言看向手裡粉粉嫩嫩的冰淇淋：“對哦……”
雲卷轉身捏捏她胖嘟嘟的臉頰：“笨蛋小舒。”
雲舒皺著小鼻子：“壞哥哥又說我笨！”
雲卷挑眉道：“你要是不笨，怎麼想不到用一半草莓口味的冰淇淋，和我換一半薄荷口味的冰淇淋呢？”
雲舒愣愣地眨眨眼，隨即笑了起來，她湊到雲卷身邊，肩膀挨著肩膀，軟乎乎道：“好哥哥，和小舒換冰淇淋吃好不好啊？”
雲卷挺著圓圓的小肚子，走到餐桌旁：“不知道是誰剛剛還說我是壞哥哥。”
雲舒邁著小短腿跑過去：“肯定不是小舒，因為我最喜歡哥哥啦。”
雲卷聞言沒忍住加大了笑容，他用乾淨的小勺子，將冰淇淋挖了一半出來放在盤子裡麵，然後把剩下的冰淇淋遞給雲舒道：“小饞貓。”
雲舒嘿嘿笑了一聲：“我也要把草莓口味的分給哥哥！”
她邊說邊笨拙地用勺子挖冰淇淋。
就在雲卷逗雲舒的時候，顧霽景走到了雲楚蔓身邊，將手裡的冰淇淋遞過去：“雲女士，這是你的。”
雲楚蔓眼睛一亮，和他道了聲謝，接過來就吃了一大口。
冰涼的感覺瞬間充滿口腔，然後延伸到腦袋，她用拳頭輕輕敲了一下被冰到發疼的額頭。
顧霽景微微蹙眉，倒了一杯熱水推給她：“慢點吃。”
雲楚蔓緩過來後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地衝他搖搖頭：“顧先生這就不懂了吧，第一口冰淇淋就是要這麼吃，這是我和冰淇淋之間的靈魂碰撞，也是我對冰淇淋的尊重。”
顧霽景微愣：“是這樣嗎？”
他看看手邊的原味冰淇淋，猶豫了一下也挖了一大勺放進嘴裡，很快他的額頭也疼了起來，他下意識緊閉雙眼。
等疼痛緩解，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就看到雲楚蔓探著頭，期待地看著他，和兩個小孩一模一樣的狗狗眼裡麵仿佛有星星，閃閃發亮。
她問道：“怎麼樣？”
顧霽景思考了兩秒，慢慢點點頭，一本正經道：“靈魂碰撞。”
雲楚蔓笑了起來。
顧霽景受到感染，嘴角也慢慢往上翹。
雲楚蔓又道：“看來顧先生和小卷之間的矛盾已經解決了？”
顧霽景輕笑著嗯了一聲。
雲楚蔓毫不猶豫地送上誇獎：“做得很棒哦，隻要摸索出一套屬於自己的和小卷小舒相處的方法，你們的感情會越來越好的，顧先生繼續加油啊。”
她說完收回目光，邊慢慢吃冰淇淋，邊看著兩個小孩互相喂冰淇淋。
顧霽景怔怔地看著她的側臉，心頭湧上淡淡的暖意，他低聲笑道：“謝謝。”
這家私房菜館味道確實不錯，就連雲卷都沒控製住，多吃了一些，小肚子圓鼓鼓的。
更彆提本身對美食就沒什麼抵抗能力的雲楚蔓和雲舒了，一大一小都是扶著腰離開的菜館。
一旁的雲卷擔心地小臉都皺成了一團，不斷道：“媽媽、小舒，我都提醒你們很多次了，不可以再吃了，你倆就是不聽。”
“現在知道吃撐有多難受了吧，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
雲楚蔓和雲舒可憐巴巴地點點頭：“對不起，我們下次不敢了。”
雲卷板著小臉點點頭，他用小胖手不斷摸著自己的肚子道：“媽媽、小舒，像我這樣輕輕揉肚子，會消化的快一些。”
雲楚蔓和雲舒點點頭，學著他的動作揉肚子。
本來還擔心的顧霽景看到這個場麵，差點兒沒忍住笑出來。
他輕咳一聲壓住笑意道：“雲女士，你和小卷小舒先去車上等我可以嗎？我離開一下，馬上就回來。”
雲楚蔓微愣，好奇他要去做什麼，有事的話開車去豈不是更快？
不過好奇歸好奇，她還是有分寸感的。
她笑道：“沒問題。”
顧霽景把車鑰匙遞給她，轉身朝街道另一邊走去。
雲舒看著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疑惑道：“顧先生要去做什麼呀？”
雲卷捏著她的小鼻子：“反正肯定不是給你買零食，饞貓小舒，上車啦。”
雲舒哼哼兩聲，乖乖跟著自家哥哥往車的方向走。
雲楚蔓跟上他們，又看了一眼顧霽景離開的方向，雲卷的話提醒她了，顧霽景不會真的去買東西了吧？比如利於消化的酸奶。
她苦惱地摸摸肚子，但是她真的喝不下了。
她把兩個小孩抱上車，自己坐在副駕駛上糾結地想著，一會兒是為了自己的胃辜負顧霽景的好意，拒絕喝酸奶呢；還是趁著胃不注意，再往裡麵倒半瓶酸奶好呢。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顧霽景突然打開駕駛位的車門，帶著夏夜的微風坐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大袋子。
雲楚蔓瞳孔微微顫抖了一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胃，她仔細想了想顧霽景這段時間的行為，實在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所以最後的決定是委屈一下自己的胃。
顧霽景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側身坐在椅子上，將車內的小燈打開，狹小的空間瞬間被暖黃的燈光照亮。
兩個小孩上半身前傾，好奇地歪著小腦袋。
雲卷眨了眨眼：“顧同……先生，你乾嘛去了呀？”
雲舒看到袋子裡麵有飲料瓶子，驚喜地笑了起來：“顧先生，你真的去給小舒買零食了呀？”
顧霽景嗯了一聲，溫聲道：“我買了些酸奶和乳酸菌飲料，對促進腸胃蠕動多少有些作用，不過現在不可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