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著眼睛,看起來溫和無害。
晚上放學,陸序獨自慢跑在回家的路上。
冰冷的風吹在他的臉上,他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能夠完全集中在跑步這件事上。
過去幾天,他看起來好像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卻總覺得自己內心深處有什麼在搖搖欲墜。
陸序很清楚地知道,搖搖欲墜的,是他一直以來的秩序。
為了接近盛羅,他修改了自己的秩序,讓自己的行為向著前所未有的軌道前進,其中“盛羅暗戀我”是一切軌道的基石。
現在,基石轟然成了虛無,他甚至沒有能力去校正他新的軌道方向,隻是控製著自己不要脫軌已經讓他筋疲力儘。
盛羅不喜歡他。
她不喜歡他。
陸序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件事了。
這件事明明已經失去了被思考的價值。
因為它根本不曾存在過,和那個該死的短信一樣說不定隻是他因為生活太過無聊和孤獨而產生的幻想。
長長的道路通向他家的方向,陸序一路奔跑,偶爾被路上的汽車超過。
踩著路燈的光,他看著自己的麵前有一團團的霧氣,被路燈映成了橙色。
突然,他的腳步頻率有了微妙的變化。
在極為短暫的停頓之後又突然加快起來。
得益於這些天堅持不懈的鍛煉,陸序一口氣跑回了自己家,在進院子之前,他看了一眼空空的街道,懷疑自己是不是感覺錯了。
走進空蕩蕩的小樓,他沒有急著脫下外套,而是走到二樓,打開燈,接著他迅速又安靜地下樓,先是用手機摁好了報警短信放在發送頁麵,又拿起了一根掛在牆上的簽名球棒。
輕手輕腳地走出小樓,陸序仔細聽著院門外的動靜,果然聽見了很細碎的聲響從門外傳來。
聽了好一會兒,他隻聽見了一個人的腳步聲。
少年猛地拉開院門,卻愣住了。
路燈把金色的頭發照得熠熠生輝。
穿著羽絨外套的盛羅連呼吸都是璀璨的。
彎著腰,盛羅看著舉著球棒的陸香香。
表情凶狠,陸序看著在自己家門前放下了一個鐵盆的盛獅子。
兩個人都被對方嚇了一跳。
“你好幾天沒去我家那了,我姥爺怕你餓著,這是烀好的肉,還有酸菜、雪裡紅、都是熟的,你凍起來,吃的時候往一塊兒燴加點鹽就行,再燜鍋米飯……”
陸序看向盛羅的手,她一貫不戴手套,拎著一堆東西走了這麼遠的路,指節都是紅的。
盛羅看著陸序手裡的球棒,忍不住讚歎:“好東西啊……奪了幾條人命了?”
陸校草尷尬地放下了球棒。
“你就算要送我東西,也不用跟來我家呀。”
“想叫住你來著。”盛羅吸了吸鼻子,“我離你還有十米遠呢,你突然就加速了。”
陸序:……
看著一貫奸猾的陸香香呆頭呆腦的,盛羅樂了。
她沒說的是她也是故意跟來的,想看看路上有沒有孟子楊的人在盯梢兒。
就是沒想到陸序跑得這麼快,她一路也追得不容易。
“行了,東西送到了,該說的我也說了,你趕緊把東西拿回去吧,也省得我還得敲門留紙條了。”
擺擺手,盛羅就打算回家。
“盛羅。”
陸序出聲叫住了她。
“你不喜歡我,就彆對我好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又是一張好人卡!
盛羅差點兒原地起跳,連忙捂住了陸序的嘴:
“行了行了,陸香香你彆誇了,我知道我好,我天下第一好!”
盛羅的掌心居然是熱的,像是把很明亮的光偷藏在了那裡,所以總有隱隱的熱度不眠不歇地傳出。
被捂住了嘴的陸序看著盛羅的眼睛。
他想起了被他藏在口袋裡的糖。
此時的盛羅,就像是另一塊糖,明亮,美好,唯獨不屬於他。
是他不能得到的糖果。
長長的睫毛一觸即分,是陸序垂眸的時候眨了下眼睛。
“不喜歡我,就彆對我好了。”少年輕聲說,“對你自己好一點,不要把你身上寶貴的東西浪費在彆人的身上。”
尤其是我,我不值得。
陸序驚訝於自己竟然會這麼想。
他本以為自己再次跟盛羅說話的時候會試圖再次掌握兩個人交流的節奏和秩序。
可他沒有。
是無奈,也可能默許了命運對自己的嘲弄,他隻覺得酸澀和甘甜都讓自己疲憊。
“瞎想什麼呢?”
看著陸序的臉色,盛羅突然笑了。
“陸香香,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是誰?”
一樣的台詞,出現在同樣寂靜無人的街道上。
盛羅卻沒有和上次一樣把陸序放倒在地上,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我先走了,有空我家吃飯,都想你呢。”
碩大的不鏽鋼盆放在地上,裝了熟肉和酸菜、雪裡紅。路燈下,女孩兒越走越遠,走出一截回頭看看,還衝他揮手。
長長的冬夜還在繼續。
陸序卻仿佛感受到了一陣春風吹過。
他的心底有什麼將要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