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1 / 2)

“盛……羅……”

看著結婚協議上的簽字,陸序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

“你這個名字是自己改的吧?”

盛羅原本低著頭在聽著什麼,聽見這句話,她抬頭,露出了那雙空茫的眼睛。

陸序其實一直不敢直視盛羅的眼睛,每當他看見那雙顏色略淺仿佛日光照進溪底的眼睛的時候,他就會想到是自己讓這雙眼睛失去了它們本該有的光彩。

盛羅眨了下眼睛。

“是,我從母姓,羅是姥姥的姓。”

在重逢之後,陸序讓人對盛羅的背景進行了深入調查,這才知道她原本有一個名字叫林瑾,和淩城的很多家庭一樣,她在深圳工作的父母把她留在淩城,上中學之前盛羅一直呆在淩城跟著姥姥姥爺一起生活。她小學畢業那一年,她的父母成功在深圳買房落戶,接了她到深圳讀書。

第二年,她的母親盛漫漫確診了胰腺癌晚期。

那一年盛羅12歲。

盛漫漫本科畢業之後在深圳電視台工作,是深圳小有名氣的女主持人,她確診的時候情況已經十分嚴重,到了連飯都吃不下的地步,為了給她治病,她在深圳電視台當導播的丈夫林鴻輝開始向社會募捐,甚至拍了一部紀錄片叫《生命之手》。

可惜,全社會的募捐也沒有拯救了盛漫漫,盛羅還有幾個月十四歲的時候,她的母親去世了。

到這裡,事情仿佛很正常,隻不過是一出沒有人想要看到它發生,可它就是發生在人間每個角落的人間慘劇。

但是調查資料上寫的很清楚,當時還叫林瑾的盛羅曾經無數次地破壞紀錄片的拍攝,紀錄片裡甚至留下了她毆打她父親的畫麵,播出之後,人們越發同情林鴻輝,除了捐錢捐物之外,還有人給林鴻輝寫信安慰他。

負責調查的人很細心,把有盛羅和提到盛羅的畫麵都截取整理了下來,陸序一幀一幀地看了過去。

用桀驁不馴來形容似乎都太輕微,才是十歲出頭的盛羅不學無術,打架鬥毆,短短四十分鐘的紀錄片裡光是拍到她打了人之後對方家人找上門的畫麵就有四五處。

林鴻輝提起自己的女兒也是一臉的無奈。

重病的妻子,頑劣的女兒,生活仿佛是沉重的山,即將把他壓垮。

陸序看完卻隻想冷笑。

這個紀錄片真正講的不是那個重病在床的盛漫漫,而是林鴻輝。

作為一個對光線非常敏感的人,即使過了這麼多年看著那些不再清晰的畫麵,他也能看到不自然的光源折射在林鴻輝的臉上,是專門能夠讓人的五官柔化皮膚白皙的打光設備。

對比著五官英朗的林鴻輝,盛漫漫憔悴狼狽得仿佛一個怪物,尤其是痛苦來臨的時候,林鴻輝毫不客氣地把她腹部的腫塊和蠟黃的皮膚展示在鏡頭下。

明明她才是那個真正遭受痛苦需要幫助的人,卻隻能把自己的種種醜態顯露給無數的陌生人。

資料上說盛漫漫的葬禮上,有幾個人女人從全國各地趕來,對林鴻輝舉止親昵。

看得陸序一陣惡心。

至於林瑾是如何變成“盛羅”的,資料上並沒有寫的很清楚,隻知道在葬禮上盛漫漫的父母突然趕到,很快葬禮結束,過了三四天,盛漫漫的女兒跟著她的外公外婆回到了淩城,那時她已經改名叫盛羅。

留在深圳的林鴻輝可謂是名利雙收,半年後就續弦再娶,再婚後?從電視台辭職開起了一家廣告公司。一開始,他把這家公司運作得不錯,借著之前《生命之手》的紀錄片他在深圳是很有知名度的,可廣告業是個競爭激烈的行業,深圳也不是一個會一直記得一個死去的病人的城市。林鴻輝一舉成名,也隨風而去,他的公司很快就進入到了勉力維持的地步。

這時,他知道他的女兒在淩城出了車禍,雙目失明。

同樣的手段,他打算用第二次。

調查資料的人在淩城獲得了很多當時的資料,大多是彆人的口述。

羅月和盛永清兩位老人心誌堅毅品格高潔,在淩城的名聲極好,有很多人都記得當時盛羅的爸爸哭喊著要接女兒去深圳治眼睛,他們一反常態地冷酷拒絕。

一次,兩次……十次。

林鴻輝的無賴秉性顯露無疑,知道自己沒辦法從兩個老人手中搶走女兒,他想儘辦法弄垮了那家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飯館,他以為失去了經濟收入三個“老弱病殘”就要向他低頭。

可他沒想到,當他再次登門,等他的是盛羅的一頓暴打。

失去了視覺的盛羅卸掉了他的兩條手臂。

小飯館重新開了起來,又很快重新關門……因為盛永清在早起買魚的時候摔倒,引發了腦梗塞。

後麵的事情不需要看資料陸序也知道了。

在兩位老人的故舊幫助下,盛羅和羅老太太帶著盛老爺子來廣東調養求醫,為了補貼家裡,盛羅在盲人學校學習了烤麵包,找到了一家願意雇傭她的甜品店。

那天,陸序開車到了那家甜品店門口想看她過得好不好。

天氣昏沉沉地往下落著雨,穿著長裙的盛羅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她早就沒有了那一頭炫目的黃發,眉目間也再沒有讓人驚懼的戾氣,陸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就仿佛這個世界上花是花,雨是雨,盛羅是盛羅。

一開始,陸序是一個周看她一次。

半個月後,他兩三天就去一趟麵包店。

一周後,他幾乎每天都要去麵包店,和盛羅說句話,或者不說什麼,隻隔著玻璃窗看著她在廚房裡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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