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羅帶來的香噴噴的槐樹花包子和玉米碴子粥陸序沒吃上,因為陳主任匆匆忙忙走了過來。
雖然,正直的陳主任的眼神隻是從飯盒上飄過去,盛羅也懂了。
一個未來的飯館老板可以不懂彆人的臉色,那也得懂彆人的肚腸。
陳主任餓了。
這有啥好說的,她乾脆一把拽著陳主任上她家館子吃飯,包子和粥留給了還在保安室裡守著煤爐值班的保安大叔。
保安大叔非常感激,從爐膛子裡掏出了三個烤地瓜給他們。
陳主任瞪大了那雙不大的眼睛,盯著那幾個黑黢黢的烤地瓜:
“老李啊,我怎麼不知道你還能在這烤地瓜呢?”
保安大叔咧嘴一笑:“平時我也不烤啊,這不孩子們都走了我閒著也閒著?”
陳主任被拖著走了好幾米了,還回頭瞪他。
保安大叔“啪嗒”一聲把小窗給關上了。
陳學正陳主任氣得說:“一放假,保安就偷偷烤地瓜,學生在馬路上拖著老師走……”
盛羅笑眯眯的:“陳主任你都餓了就省省力氣吧。”
陳學正又看向陸序,他心中的優秀學生代表,淩城一中的現任學生會主席。
“陸序!”
拎著書包和空飯盒的陸序跟在後麵,笑著說:“陳主任,我也沒辦法。”
“是啊!你沒辦法!你都是被她扛過的人!”
陳主任的嘴有時候也挺損的。
陸序低下頭沒有接話,眼睛的餘光偶爾掃到盛羅,一件事在他的心裡不停地打轉兒。
盛羅她聽見了嗎?
她聽見了多少?
成千上萬的絲在胸膛裡打成了結,與此同時,陸序又覺得自己仿佛處在另一個維度,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糾結。
“你明知道她不喜歡你,你也知道你對她的感情注定不會得到結果,為什麼還在這裡惺惺作態仿佛被窺探了什麼秘密呢?你在妄想什麼?”
他用最輕蔑的態度嘲諷著自己。
就在距離盛羅不到兩米遠的地方。
到了路口,跟陳主任說話的盛羅突然回過頭:
“陸香香?你沒事兒吧?”
正好一輛大車轟轟開過去,陳主任沒聽見盛羅是怎麼稱呼陸序的。
陸序抬起頭:“我沒事。”
盛羅卻又看了他一眼。
綠燈亮了,陳主任無奈地走過了馬路,往小飯館走了好一會兒,他突然發現少了點兒什麼。
拖著他往前走的人呢?他怎麼自己過來了。
隔著馬路,陳主任遙遙地看見兩個年輕人還在路對麵。
咋回事兒?綁架還有綁架一半兒的?
陳主任看看近在咫尺的小飯館,覺得有點尷尬。
陸序是在抬腳要過馬路的時候被盛羅拽住的。
“陸香香,她不會後悔的。”
拽住他手臂的一瞬間,盛獅子對他說。
陸序怔了下,轉頭,看見她在笑。
冬日的風與陽光讓她的皮膚顯露出一種令人心動的澄透,被低溫吻成淡淡粉色的臉頰像是從桃花上取了色又摻入了最清澈的泉水。
可這些都比不上她的眼睛,更比不上她的笑容。
見過春風麼?
在這樣的時節?
陸序又一次見到了。
“她不會後悔喜歡你,也不會後悔告訴你。”
盛羅鬆開了他的手臂:“我不是故意聽的,我都躲到樓上去了,可她說話聲音越來越大,教學樓都空了,到處都有回音兒……”
話都說了,她擺擺手還想解釋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啥體質,第二次遇見這種被迫窺探彆人感情秘密的局麵,偏偏兩次都是小姑娘喜歡陸香香,還……還都不喜歡。
陸序根本聽不清盛羅在說什麼。
他手裡的東西落在了地上。
胸口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早就無聲息地紮下了根係,在這一刻開出了盛大又繁複的花,金燦燦的花一叢又一叢地連接在了一起。
它們覆蓋了有黑色磚縫的老城,覆蓋了屋頂的積雪,覆蓋了枯萎的樹,那些金色的花甚至追上了遠去的車,會在這個枯燥又生動的冬日裡去往無儘的遠方,於是整個世界都會成為他心的一部分。
而他的靈魂隨著那些花的盛開在鼓噪。
“我也是,我永遠不會因為喜歡你而後悔。”
他在心裡這麼說。
手指張開又握緊,陸序終於抬起手,卻隻放在了盛羅的圍巾上。
他鄭重其事地,一點一點,替她把圍巾重新戴好。
張開圍巾攏住了盛羅脖子的那一刻,他像之前的幾次一樣,輕輕閉上眼睛,催眠自己說這是一個擁抱。
這是一個永遠不會被感知到的擁抱。
這就是他和他喜歡的人的距離。
看起來好像近在咫尺,在極短的距離之間有萬千的心動,和永遠比心動更多一次的放棄。
低頭看著自己脖子上漂漂亮亮圍起來的圍巾,盛羅的手指在陸序的羽絨服上刮了下,仿佛一隻貓科動物:
“想點兒開心的,我姥姥明天上午就要開始熬凍了,你來跟我一塊兒拆骨頭。”
陸序不知道熬凍這件事怎麼會讓盛羅看起來興致勃勃,可是現在的盛羅哪怕說她要去炸月球他都會願意和她一起去。
“好。”
綠燈再次亮起的時候,盛羅終於想起了被她撂到了馬路對麵的陳主任,撿起東西帶著陸香香一溜煙兒過了馬路。
飯館門口的陳主任隻尷尬了幾秒鐘就被正好看見他的盛老爺子給迎了進去,等盛羅和陸序回去的時候“綁架案受害人”陳主任已經捧上了槐樹花大包子啃了兩口。
一看就是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