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伸神色一頓。
看了她一眼後,視線落在了那一撮發絲上,語氣這才溫和了些,“抱歉,是我手重。”
“那夫,夫君,不生姝兒的氣了?”
“沒有。”
薑姝終於露出了一個舒心的笑容,“那就好。”
範伸回了一個笑容給她,又才起身,“我先出去待客,晚些回,你要困了,先歇息。”
薑姝乖乖地點頭,“好,我送送夫君......”
範伸沒理她,起身往外走。
適才一群鬨洞房的姑娘婆子,不知何時落了幾個核桃在地上。
範伸一腳踩下去,腳底打了滑。
薑姝興致勃勃地起身相送,剛蹭了鞋起身,身子還未站直,“嘭”一聲,額頭撞上範伸的脊梁,一瞬又彈了回去。
習武之人,下意識地做出了動作。
薑姝抬了腿。
範伸本也沒事,不過是腳步晃了晃,誰知先是背上被撞了一回,之後便是後腰上,多了一隻繡花鞋。
這次,範伸頭都懶得往回轉,舌尖在那腮內輕輕一頂。
他怎就忘了,她是個人精。
善用表演。
**
嚴二守在屋外半天,沒見主子出來,正好奇出了何事。
身後的門“啪”地一聲拉開。
嚴二轉過頭,便見了一張陰沉如墨的臉。
嚴二不記得上回主子有這神色,是什麼時候,好像還從未見過他這般明擺的惱怒過。
在朝堂麵對聖上,在大理寺麵對罪犯,主子的神色永遠都是一副泰然自若。
所有的情緒,似乎都藏在了那雙黑眸裡,很難讓人辨出喜怒。
唯獨今日,火氣有些不一樣。
嚴二趕緊跟在他身後。
範伸從新房出來後,也沒出東院,直接去了書房。
坐在了那張檀木椅上,閉上眼睛,外麵的一片熱鬨,似乎都與他無關。
然而耳邊越安靜,內心越起伏。
他娶的不是短命夫人,怕是娶了個祖宗回來。
如今,倒是愈發奈她不何了。
半晌後,嚴二小心翼翼地進來,立在了桌案前。
伸長脖子往裡一探,見範伸正閉著眼睛,臉頰緊繃,不由冒死出聲勸道,“世子爺,不妨再忍些時日。”
嚴二雖不知道範伸同薑姑娘發生了什麼,但主子這時候翻臉,一定是因為薑姑娘。
若按以往的慣例。
薑姑娘定活不了多長。
嚴二愈發覺得薑姑娘像極了蔣大人口中的宋家娘子。
薑姑娘原本是深閨中的姑娘鮮少出來見人。
不過是出來抓個藥,偏生不巧地就撞上了世子爺,估計連世子爺是誰都沒鬨清楚,便被他爬了牆。
薑姑娘的點頭,是真的喜歡,還是怕家人受到連累。
誰也說不清。
再者,就算那病當真是薑姑娘裝出來的,若世子爺不打人家主意,又同他們有什麼關係。
嚴二儘最大的努力去挽回即將要發生的悲劇,“大人,虞老夫人還在府上,此時不宜動手。”
不僅是虞老夫人。
還有侯夫人,甚至整個長安城,無人不知,世子爺‘愛’著薑姑娘。
恐怕連薑姑娘自己也是如此認為。
若新婚夜就死了,大人必定不好交差。
嚴二說完,範伸終於有了反應,睜眼看著他。
嚴二見自己說的話起了成效,繼續道,“且屬下以為,薑姑娘身上的病,並非是偽裝,十幾年不可能有人能做到滴水不漏,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騙過去,屬下倒是聽說過,有些習武之人,最初正是因為身子弱,才開始學了功夫在身,但這類人,精氣神消耗太大,一般也活不長......”
嚴二平常說話不多。
今日難得囉嗦的一回。
範伸也有些意外,目光一直盯在他臉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嚴二被他盯著心虛,一咬牙便也罷了,“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話音剛落,還未轉身,對麵那書桌上突地飛來個東西,隻朝著他腦門心砸來,嚴二沒瞧清是什麼東西,下意識地偏開。
待那東西落地後,嚴二心都涼了。
是個墨硯。
範伸便問他,“你明白什麼了?”
嚴二背心一層冷汗,垂目不敢答。
過了一陣,範伸又才道,“去備壺酒。”
勁兒大,他給她消了便是。
**
範伸一言不發的離開新房時,薑姝臉色都是雪白的。
那道關門聲,猶如砸在她心坎上,整個人隨著一顫,半晌才喃喃地道,“他肯定會殺了我......”
春杏聽到動靜,急急忙忙地進來,“小姐怎麼了?”
薑姝唇瓣木訥地動了動,“我,我踢了他。”
春杏瞪大了眼睛。
薑姝愈發無望,“我會不會今兒夜裡就死在這了.......”
“小姐小彆急。”春杏趕緊將其拉回了床邊,“今日新婚夜,小姐待會兒隻要誠心給世子爺賠個不是,世子爺一定不會追究......”
薑姝平複了好久,才冷靜下來。
鳳冠被拽下來後,早已是披頭散發。
春杏跪在她身後,小心翼翼地替她拆下頭上剩餘的發簪子。
那頭皮一碰就痛,薑姝瞬間又恨得咬牙切齒,“他以為是拽什麼呢,險些沒把我頭皮薅下來......”
一頭發絲,硬生生地被他扯下來了一撮。
餘下的還被薅成了雞窩,春杏怕她疼,隻得一根一根地替她理......
薑姝越想越憋屈,忘了自個兒剛才還在怕死,忍不住罵了一聲,“狗東西。”
春杏嚇了一跳,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小姐......”
回頭瞧了一圈,見屋子裡沒人,春杏才鬆了一口氣,低聲勸說道,“小姐,此處是侯府,咱往後都得小心些,再說世子爺一個大爺們兒,哪裡懂得姑娘的這些東西,能主動來替小姐拆下鳳冠,已是難為了他。”
薑姝聽完,倒是不出聲兒了。
是難為了他。
可最後遭罪的人,是她。
春杏見她咬著牙不吱聲,便笑著道,“世子爺對小姐的感情,這長安城裡的姑娘,誰不羨慕?”
這話,薑姝並非頭一回聽。
可此時聽完,臉上有了幾分茫然。
突地問了一聲春杏,“他當真對我好嗎?”
最初她倒沒多大感覺。
自從在秦府院子裡相遇之後,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似乎每回碰到他,準沒好事......
春杏輕聲答,“若不好,怎可能費心費力為小姐治病?”
薑姝反駁道,“可我沒病。”
“世子爺怎會知道小姐沒病。”
“萬一他知道呢?”那日在秦府,他親眼撞見了她的身手,後來她不提,他也沒問,就似是秦府那一幕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這事她問過韓淩,韓淩說,有病和有功夫,兩者並不衝突。
當下春杏又回了一句,“若當真知道,為何不戳破?”薑姝更沒了任何懷疑的理由。
是啊,若是知道也不可能再去鎮國寺,還親自上門喂藥......
薑姝一時想不明白,頭皮疼,腦子也亂。
等春杏替她梳理好了發絲,薑姝便褪了嫁衣,去了浴室沐浴。
黃昏後,前院的婆子送來了幾樣小菜。
薑姝換了一身輕便的常服,草草用了兩口,之後便坐在一直坐在屋裡候著。
眼見天色黑了下來,屋裡的丫鬟進來掌燈了,薑姝終是熬不過,吩咐了春杏,“去備壺酒來。”
她能嫁進侯府,看中的不過是侯府的家世,盼著日後能過個清淨日子。
今日大婚,一切才開始。
當真就這麼死了,太不劃算。
待會兒,她先賠個罪吧。
也趁此機會,讓他先冷靜一些......
春杏起身,“好,奴婢這就去備。”
**
等春杏一走,薑姝便去翻了自己的包袱。
那日她好說歹說,幾番相磨,沈家表公子才鬆口給了她一包藥粉。
給之前還幾番囑咐她,“此物是我從鎮國寺常青法師那裡求來,一次用上半包,服用後能讓人周身無力,但切記不可過量。”
薑姝隨口一問,“為何。”
沈家也回答不出來,隻道,“常青法師既如此說了,定有道理,你記住便是。”
薑姝本想日後用著自己用。
沒想到這頭一回用,竟還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
春杏尋了酒回來。
拿著酒壺從那掛著滿是紅燈籠的廊下穿過,火紅的光暈灑在身上,整個院子處處都透著喜慶。
她五歲時就被薑老夫人買來,自小跟著小姐一塊兒長大,自然了解小姐的脾氣。
孤僻執拗。
不愛搭理人,但也絕非是那願意受氣的主。
那些年在薑家,薑夫人隻要鬨出點幺蛾子,小姐立馬回敬,從不吃虧,且一般有仇,也不會等到隔夜,當日便結算清楚。
拿小姐的話說,總不能委屈了自個兒睡不著覺。
今夜小姐大婚,同姑爺掐上了。
春杏到底還是不放心,想起小姐那股衝動的性子,指不定今夜還會鬨出什麼來,一時便想起了韓姑娘給她的那包藥粉。
小姐確實需要靜心。
快到轉角處了,春杏才揭開那酒壺蓋兒,悄悄地放進去了半包無憂散。
薑姝見春杏進來,主動上前接過酒壺。
“呆會兒你就在外頭守著,彆走遠了,若是察覺出了不對,立馬去正院找侯夫人.....”那閻王真要動起手來,估計也就侯夫人能救得了她。
春杏點頭,又趕緊出去讓人備小菜。
薑姝拿了那酒壺過來,轉個身的功夫,手裡的半包藥粉,便灑了進去,輕輕地搖了搖,剛放在桌上,屋外便有了動靜。
門口的丫鬟喚了一聲,“世子爺。”薑姝立馬捏了捏嘴角,迫使自己揚起了一抹笑容來。
範伸跨步而入,手裡也提著一個酒壺。
嚴二剛備好遞給了他。
兩人適才多少有些不歡而散。
明麵上怎麼著都是薑姝理虧,幾個時辰裡薑姝也想明白了,既打定了主意賠罪,也沒再扭捏,乖乖巧巧地喚了,“夫君......”
範伸抬頭。
便是跟前人一身紅衣,秀發披肩,倚立在那微微垂首,拘謹地捏著手指頭。
儼然一副做錯事了的孩子,等著人訓的模樣。
範伸眸色不動,似乎並不記得適才屋裡發生過什麼,渡步到了桌前,擱下了酒壺,才平靜地道,“坐。”
“夫君先坐。”
薑姝忙地上前,替他拉了拉那圓桌底下的小木凳。
兩人和和氣氣地坐桌旁,起初薑姝還問了幾句,“夫君累不累。”“外麵的賓客都安置好了嗎。”
範伸均是不鹹不淡地答,“還好。”
薑姝便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尷尬地聊不下去,隻能僵硬地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屋裡的紅蠟已經燒了一大半,也沒誰打算離開屁股底下的凳子,更沒誰去主動提歇息之事。
都在候著。
過了半晌,春杏端著小菜進來。
兩人神色各自一鬆,同時提起了手邊上的酒壺。
薑姝抬頭,範伸也抬頭。
薑姝笑了笑,起身先往範伸的酒杯裡滿了杯,“世子爺今日忙,沒空顧著自個兒,都是些小菜,將就著用些......”
範伸扣住酒壺的手指動了動,隻得先擱下來,應道,“好。”
酒水入喉。
範伸又用了幾口小菜,才不動聲色地提起了手邊上的酒壺,往薑姝跟前那酒杯裡滿了杯,“青酒暖身,你也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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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寵妾》BY起躍
平昌侯府因涉黨爭,觸犯聖怒,家族被抄家奪爵,昔日名動京城的美人兒唐韻淪為人人可染指的青樓嬌花,京城不少人打其主意想要來侵染一二,唐韻卻突然消失不見了蹤影。
半月後有人在東宮,見到那位狠毒陰戾的太子身後藏了位美人兒。
美人兒一張粉桃臉,眼角還擒著淚,不是唐韻又是誰?
世人皆以為是唐韻走投無路媚了主,卻無人知道在她離開侯府的那夜,太子突然上門,立在一輪冷月前問她,“青樓,東宮,你自己選。”
唐韻毫不猶豫地上前勾住了他的手指頭。
後來便是那隻手帶著她走出泥潭,予以她最尊貴之位,護了她一世安寧。
小劇場:
春風微動,唐韻站在昔日的小情郎麵前,埋著頭無不委屈地道,“起初他說,要當我兄長,後來我也不知為何他就動了那樣的心思。”
當夜回去,唐韻便被一隻手擒住下巴,“好好說話,誰先動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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