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範伸立在那雪地,腳底下的那一塊積雪都快踏平了,才聽到細細碎碎的腳步聲。
“夫君久等了。”
範伸沒去看她,提步便走。
到了馬車前,範伸連那往日的假情假意也懶得再裝,一步先跨上了馬車,待薑姝卯腰進去時,便見範伸已經坐在了那,一雙眼睛落在她臉上,就差烙出一個印記來。
薑姝似乎壓根兒就沒看出他臉上的那片陰雲,衝其一笑,眼睛彎出了一道月牙兒,“夫君。”
範伸看了一眼她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心生佩服。
這麼些年,倒還沒見過一個女人,能將口是心非演繹的如此出神入化。
人前逆來順受。
轉個身,暗裡全都給還了。
且,還尤其無辜。
範伸抬手煩躁地捏了捏喉嚨,那一大碗竹筍炒肉,似漫出了喉嚨口,馬車一晃,極為難受。
臉上的神色不由又冷了幾分。
懶得再搭理她。
身旁那人,卻比往日湊的更近。
“還是侯府的丫鬟手巧,春杏折騰了一早上,才替我梳了出來,可我總覺的哪裡不對。”薑姝偏頭摸了摸鬢邊的發叉,極為自然地將頭往範伸跟前一湊,“夫君幫我瞧瞧,有沒有哪兒不妥?”
範伸好半晌才轉過頭。
目光從那毛茸茸的發鬢上淡淡瞥過。
這不挺好的嗎。
見範伸依舊冷著個臉不搭理她,薑姝才無趣地直起了身子,謹慎地瞅了一眼範伸後,沒話找話,“昨夜夫君歇的可還好?”
範伸心頭一陣翻滾,閉上了眼睛,“彆說話。”
薑姝便也閉了嘴。
馬車不徐不疾地離開了薑家,範伸將車簾卷起了一塊,寒風從那敞開的一道口子裡灌進來,冷氣鑽骨。
兩人卻都沒覺得冷。
薑姝手心都捏出了汗。
快到長安街前的那段路,薑姝的目光便在範伸的臉上,和他腰間那荷包上,幾回試探後,終是輕輕地移了移身子,不動聲色的伸出了手。
摸到了荷包時,薑姝的心口頓時提了起來。
並沒先動。
緩緩地側過頭,見範伸依舊閉著眼睛,又才屏住呼吸,慢慢地用了力。
沒拽動。
薑姝慌亂地抬頭,見那雙眼睛緊閉,依舊毫無反應。
應是睡著了。
薑姝緊張地呼出一口氣,這才埋下頭,仔細地去尋那荷包的係帶。
荷包貼著腰側而係。
同那塊質地極好的白玉,一同係在了腰帶上。
若想解開,恐怕連著那塊玉也得一並取下來。
薑姝終是從袖筒裡摸出了銀針。
針頭在劃向那係帶上的一瞬,薑姝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抬了頭。
那一抬頭,便同頭頂上那雙不知何時已睜開的黑眸,撞了個正著。
“何意?”
薑姝張了張嘴,手指頭一抖,銀針的針頭差點戳到了掌心。
待魂兒落地後,薑姝陡變的臉色,一瞬又恢複如常,神色間一股子的坦蕩,“姝兒見根線頭鬆了,便挑了挑。”說完又無比殷勤地道,“夫君若是喜歡姝兒做的荷包,姝兒再給夫君做一個......”
“不用。”
範伸壓根沒睡著。
被那隻爪子拽了兩回,第三回才睜開眼。
此時也並沒有多懷疑,荷包有一個足以,多了無用......
馬車內再次安靜了下來。
等到了侯府,範伸心口的那股翻滾,已壓下去了不少,並沒有下車,回頭同薑姝說了一聲,“你先回,我進一趟宮。”
薑姝點頭,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夫君路上小心些。”
臨下車前,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範伸的腰間。
那荷包一日不拿回來,一日便如同梗在她喉嚨的一根刺,隨時都有可能要命。
**
回到侯府,薑姝先去正院,同侯夫人請了安。
侯夫人問了幾句薑老夫人的情況,見薑姝眉間雖有絲淡淡的愁緒,當她隻是舍不得娘家,神色倒是敞亮,知道昨兒範伸歇在了薑家,猜兩人應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