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果然如藿香所言一般, 內閣仿佛是叫狗咬著似的,趕著清晨一大早便往下發谘文,不過幾個時辰功夫, 京裡各處公侯王府就都收著消息。
許是及早不及晚,幾乎在同時, 楚旻的公主府內就帖子就好似雪花似的, 飛個滿天。有消息靈通的,知道如今正主兒不在府內住著,將帖子送到榮府上來。更有意圖劍走偏鋒的, 索性直接下帖子請到賈母和邢王夫人那裡,說要上門拜訪。
賈母等卻還不知就裡,那賈赦少有上朝, 賈政更是不諳俗務,望著這一堆堆的帖子,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賈母請各家來的媳婦們進內,明裡暗裡探問了,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情。
這下可好, 偌大賈府登時沸沸揚揚起來, 那早經送元春入宮時候的老人更是信誓旦旦, “這就是要再出一個娘娘!”
這卻是榮府內下人混沌,豈不知這是為公主郡主們遴選伴讀, 焉有老父叔伯要房裡人要到侄女兒外甥女兒身上的道理,豈不貽笑大方!
故此邢夫人和鳳姐來賈母處請安, 並過來請賈母往園子裡逛時, 賈母便留下兩人。
且說鳳姐立在地下笑道:“方才我就請大嫂子開樓搬出那些幛子來,船也叫從船塢裡頭撐出來了。公主還說要來呢,咱們萬不能不周到了。”
賈母先是點了點頭, “你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鳳姐才要笑,便聽賈母又道:“遴選伴讀之事你們也都聽說沒有?”
鳳姐卻是知道的,她消息靈通,賈母這裡知道,不出一會子她那裡也就知道。隻是看著邢夫人一頭霧水的樣子,鳳姐便也隻裝作不知道。
邢夫人躬身道:“可是早先說的伴讀一事?那邊薛家姑娘原是為這個事來的,咱們家兩個姑娘連上東府裡四丫頭也都報了上去,隻是好一陣子都沒什麼風聲,媳婦還隻說是算。如今難不成竟又要辦起來了。媳婦卻是還不知道。還請老太太示下。”
賈母點了點頭,“就是要辦起來了。且如今我實話與你們說,這
伴讀須得是公主身邊的伴讀方能同去聆聽教誨,郡主們身邊的伴讀卻也隻好跟在外頭,又跟端茶遞水的丫鬟無異。”
邢夫人還懵懵懂懂的,賈母瞥見她這樣子心內便煩,奈何楚旻跟王夫人有齟齬,總也不能叫王氏出頭,不然三丫頭卻是要比二丫頭四丫頭都強些。
“卻要我把話說明白些。”賈母沒好氣地道,“這是個大機緣。進宮去,同學的不是皇子就是世子,最次一等那也是家裡頭有王爵公爵承襲的。咱們孩子如今也都到了歲數了。”
邢夫人卻道:“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孩子們能見麵,咱們這樣人家,也不能做出越禮的事來,老太太大可放心。”
賈母被噎了個倒仰,氣得恨不能揪著邢夫人的領子問她,忍又忍方忍下氣去。正不耐煩間,卻忽然瞥見鳳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裡,雖不敢越過邢夫人說話,看著神情間卻是明白的。
賈母心中便是一動,慢慢地道:“鳳丫頭,我記著你倒是同公主打過幾回交道。且如今園子是你管著,跟瀟湘館往來也都多些。”
鳳姐何等機敏的一個人,聽見賈母這樣說便知道是要自己去了,但她最是見風使舵,有好處往前鑽,沒好處往後退的。這些姑娘們跟她好也隻是尋常情分罷了,若是平素沒事,她也願意多照應著些。可這會子還不知楚旻那裡是怎麼個打算,鳳姐如何肯接下這個差事,沒的再得罪了人。
“公主那裡都是月例用度都是從自己家出,我也不敢說給,就怕叫人家以為輕視去。竟是偶然見過幾回罷了,老太太還都在的。”鳳姐忙笑道,“再說我年紀也輕,二爺還不爭氣,怎麼入得人家的眼呢。”
“隻是老太太的打算,我小心揣度,倒是有些淺顯的想頭。”鳳姐推辭,未免賈母不快,還要把話說回來幾分,便小心看賈母一眼。
賈母不快少幾分,忙道:“你怎麼看?”
鳳姐便道:“單聽見您說今日來了這麼些帖子,便知這京內還有不少人也打的這個主意。咱們如今是
占近水樓台的好處,可也隻是這麼幾日,等過兩天,公主那裡帖子收拾出來,少不得有幾家是推辭不要去赴請的,那咱們就跟人家一樣,說不得還弱上幾分。”
“依著我說,竟是越快越好,儘早尋一個麵子又大身份又貴重的人做說客,便成的幾率大些。若是叫一個尋常的人去,公主幾句也就打發,說不得還當咱們不鄭重,更不願挑咱們家的人了。”
鳳姐這話越發把自己摘出去,賈母雖知道但聽著她說得極為有理,便不生氣,隻是斟酌道:“你說的卻也有理……隻是叫誰去呢?咱們也不是不認識貴重的,可誰家裡沒有幾個適齡的姑娘,人家自然是先想著自己,必然不成。”
邢夫人聽了忙道:“竟是勞動老太太去才是了。”
賈母豈不知道自己去最為簡捷省事,隻是她又擔憂自己麵子不夠大,這小半年瞧著安定公主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說不準就不管那些麵子不麵子的,直接拒。最好是找一個公主不便直接出麵拒絕的人方好。
鳳姐覷著賈母麵色,上前低聲道:“老太太,且容我說一句話罷?”
“你說。”
“公主身邊兩個伴讀,一個不作他想,必定是林妹妹。公主素來最為疼愛林姑娘,這另一個伴讀,若是林姑娘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