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1 / 2)

自來了京城之後, 薛姨媽滿心裡想著能有姨父舅父的管束,又薛蟠經了海州牢獄之苦,收了心性, 能知道上進。誰知來了反倒跟著一群沒大出息的賈家爺們兒鬨將起來,吃酒喝醉更甚。早先還有幾日清醒, 自來了這裡竟少有不吃醉的時候了。

原就惱恨, 一回罵一回說,很鬨了幾次,卻有心疼這僅有的一個兒子, 每每不舍,不過說幾句也就罷了,薛蟠能好上幾日, 便又故態複萌。薛姨媽正為這個不高興,幸而這回有寶釵之事,且讓她轉了幾分心思,隻是心內終究不大和樂。

這會子聽見薛蟠又醉醺醺的回來,且在外頭又打又罵又摔東西, 更罵起寶玉來, 薛姨媽咬著牙拍桌子道:“這個混賬東西!你多偏著你姨娘才得了這樣好事, 這會子他又罵起寶玉來!在人家家裡,倘或傳出去, 你姨娘心內豈能自在了!”

寶釵也極不願意她兄長這樣,隻見著薛姨媽惱了, 隻得忍了先勸道:“哥哥這樣又不是一日兩日, 這會子許是喝醉了,他自己都不知說的甚麼,媽竟不必放在心上。”

薛姨媽心內才寬慰幾分, 便又聽外頭薛蟠醉酒大罵,摔杯子摔盞,口內胡言亂語,登時氣得坐不住了,不顧寶釵勸阻,疾步走出去指著薛蟠氣道:“你又灌了二兩黃湯子就來鬨騰什麼!你妹妹好容易回來一回,我們娘兩個說說話,卻都叫你攪和了。”

薛蟠把那牛眼睛一瞪,便要頂嘴。寶釵從後出來,見著不妙,豈能讓薛蟠和母親這樣嘴兒來嘴兒去的,倘或叫外頭賈家的人聽見了,少不得又是是非一場,故此忙上來勸道:“哥哥彆跟媽這樣,她難道不是心疼你?大家消停些,好歹我回來一日,叫我跟媽清清靜靜說些話不好麼。”

因又向薛蟠道:“我實也不瞞哥哥,這回姨娘幫了咱們一個大忙,我和媽心內都感激,仰仗人家幫襯,這一二年才算不得白費。這會子你來了,有這樣沒口沒攔地嚷寶玉,倘或傳出去了,我又拿什麼見姨娘去呢?”

薛姨

媽聽著寶釵和和穩穩,心內熨帖不少,忙也道:“正是你該收斂些兒,好不好等你妹子這事兒過了呢。如今你這樣,外頭有什麼汙糟事兒旁人不說,就先想到你頭上了,是你乾的也是你乾的,不是你乾的也是你乾的。”

薛蟠最是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既做不來藏頭露尾的事兒,也不願遮遮掩掩的,正聽著薛姨媽話中有話,不免更惱了起來,登時瞪了眼睛回嘴道:“這是什麼話!什麼就又是我乾的了?什麼人就我沒乾還敢說嘴到我頭上來了!媽你隻管說一個人名兒,瞧我拎著棒子打上門去!”

薛姨媽氣得直跺腳,“誰跟你當麵鑼對麵鼓的指證來!混賬東西,一味地隻知道打打殺殺,如今京裡又不是金陵,你打得過哪個王孫公子!到底是海州的災沒吃夠!”

薛蟠最聽不得這個,氣得酒醒了幾分,火兒卻又竄了上來,寶釵見著不好,忙溫言勸道:“終究是人都這樣說,縱是我知道跟媽知道你不是,說的多了,眾人心裡也就信了,我們反倒落一個不分是非,私心褒貶。”

“就說如今你在這裡平白的又嚷寶玉的不是來,讓人聽見了,豈能願意你呢?他也沒什麼大不是,我看得清楚,終歸他是個心好的,平常什麼事都不自己擅自做主,慣聽人家的,也順著人,又怎麼能惹著你了?弄得你這樣罵人家,你聽聽出去,誰不說你的不是,反倒誇寶玉的好呢。”

薛蟠聽得怒氣更勝,跳著腳冷笑道:“寶玉的好?他能好到哪裡去!我是不屑遮掩,吃酒叫粉頭就是吃酒叫粉頭了,回來卻還好說什麼愛惜女兒——真愛惜女兒,怎麼不見他愛惜老媽子愛惜那日來的那個什麼姥姥了!就是丫頭們,也不見他各個體貼,專撿著臉好看愛惜呢。”

“你們倒好說我成日家鬼混,到了寶玉身上,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專在家孝順老太太,感情前幾日跟我吃酒的是鬼不成!”

“在外頭招蜂惹月的,單說那天那個琪官,還是忠順王府裡頭養著的小倌兒,我倒見了十

來次了,連句好話也沒撈著;寶玉來了,才說幾個字?那大紅汗巾子就到了他腰上了——你們還說他好!”

寶釵臉上就紅了,薛姨媽忙捂她耳朵,急得口不擇言起來,原打算著不說與薛蟠知道的流言蜚語都從嘴中吐了出來,“果然是這樣!前兒吃了酒回來混鬨,又從家裡跑到園子裡頭,好端端把你妹子預備下請公主、老太太吃酒的螃蟹弄得不翼而飛的,不是你不成!”

薛蟠一時懵了,回過神來氣得大罵:“這又是哪裡來的胡話!真真氣死我!說我吃了酒鬨,我不說甚麼,終究我自己不爭氣,賴不著人說,又弄什麼螃蟹來!”

薛姨媽氣得亂戰,什麼都忘了,指著薛蟠恨道:“你妹子請人吃螃蟹前一日,喝的大醉了回來的是你不是?我晚間就聽著你那裡又鬨又嚷,隻是懶得理你,清早起來你屋子裡人影也不見,偏又園子裡嚷起來丟了螃蟹,看見了男人,我就疑心,起來忙看,卻見那本關的好好的角門開著,幾乎唬得魂飛魄散——從咱們家過去的不是你是誰?”

“果然我忙忙地關上了門,好歹沒叫人看出什麼來。卻流言還是傳出來,這幾日我都瞞著你妹妹,園子裡誰不說是你不忿又小氣,偷了螃蟹出來,故意不使人吃。”

“這話傳出去還讓你妹子怎麼做人!那是住著姑娘家的內宅,裡頭還有一位公主!你一個男人吃醉了酒跑進去,還鬨了這麼一場,傳出去你妹子就什麼都彆想了!”

薛蟠隻不肯認,一時賭身發誓地說不是自己,“我何苦來,跟我妹子過不去不成!我又何時小氣過,勞什子螃蟹,夥計家裡田內出的,他孝敬我,我花了幾個錢兒我就這樣跑進去偷螃蟹!”

薛姨媽如何肯信,“旁人都說是你,你還賴呢。我果然知道不是為的小氣,你幾時為了銀錢使性子過?原隻想不通,不明白,今日你一說,再沒有不知道的緣故了——可不是為的那個琪官!”

薛姨媽愈說愈覺得可信,“原說你小氣,我隻是不信,你哪裡是在

乎這些東西的人,心裡尚還信你三分。這會子你自己倒是把緣故說了,怕就是為的這個甚麼琪官罷!定然是人家看你不上,不肯搭理你,卻又跟寶玉親熱起來,你就看不過,回來又吃了酒,就賭氣弄丟了螃蟹不叫這裡的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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