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好似並沒看出幾人神情變化,笑道:“這般容易是不能的,除非……”他看了眼賈敏,“這位太太允我二人化她出家……”
賈敏冷淡道:“我與外子隻此一女,何況小女貧弱,隨師傅雲遊如何能行?我自然是不肯的。”
僧人笑道:“也知長官家中不肯。既如此,那便隻一個法子了,”他頓了頓,“自今日,少則二三年,多則三五年,總不能再見父母親人,一概本姓外姓親屬俱不得見,也不能再聞親人哭聲。如此,方可好了。”
話音未落,還不等賈敏說話,知府太太便先驚呼道:“這如何使得!林姑娘不過才多大?離了父母親人,卻叫如何活來!又叫賈恭人怎生忍得!”
楚旻聽著這熟悉的話,心中卻是靈光一閃,她想起這個配置為何如此眼熟了!這不是在紅樓裡有事沒事主角身邊總要摻一腳的那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麼!
先有跟林妹妹說的不許見外姓親屬,不能聽哭聲,又有寶釵的暖香丸,過後寶玉被魘著,又來救了他和鳳姐一命的那兩人!
隻不知為何,如今卻變了,不是一世不行而是“二三年、三五年”便可。
官眷們還在紛紛嚷嚷地說著那僧人實在為難人,王妃卻是若有所思,這話似乎正合了自己的心思啊。本來還想著不知尋個什麼由頭好讓黛玉名正言順地留下來,這不是正撞上了?
她咳了一聲,待眾人安靜後,特問道:“若是不從這話,我這乾女兒……”
僧人斬釘截鐵,“那便是早夭之相!縱然福氣深厚,也絕活不過十八歲。”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活不過十八歲?
“且家裡經不住她的福氣,必受磨難。怕是有傷父母,早於這孩子去了,讓她受一番幼失雙親,寄人籬下的苦楚。”
嘶……這話說得未免叫人膽寒,官眷們麵麵相覷,信是不信?信罷,林姑娘怎麼辦?不信罷,這話又實在叫人膈應。一時底下交頭接耳,各有看法。
黛玉眼中已含了淚水,哽咽道:“既這樣,我要這福氣又有何用!”
張綿心疼地摟住了她,連聲道:“有法子、有法子的,孩子!”
王妃雖如此說了,眾人卻還是忍不住歎
氣,看向黛玉的眼中滿是同情,又能怎麼辦呢?
楚旻忽然敲了下桌子,眾人一愣,都看向她,知府太太試探道:“郡主?”
“哦,”楚旻像是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也不看知府太太,反起身道,“母妃,我倒有個主意——既然小妹不能見父母,不如在咱們家住上些時日?”
眾人聞聲都是一靜,知府太太忽拍手笑道:“噯!這倒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王妃自然不是父母親人,正合了這話。且娘娘仁厚,郡主賢德,林姑娘若是在王府上住上幾年,豈不正好!”
賈敏心頭一塊大石落地,麵上卻帶出愧色來,“不可不可,怎好為了這個攪擾娘娘呢。”
張綿卻笑道:“什麼攪擾不攪擾的!這話便見外了,我卻不是外人,正是這孩子的義母呢。”她故作生氣道:“難不成你還信不過我?”
賈敏忙道不敢。
張綿這才笑了,便攬著黛玉道:“玉兒,來我這裡跟你安定姐姐一道兒吃住頑樂,可好?”
黛玉雖不舍母親,可更不願因自己害了父母,輕輕點頭道:“自然是好的,卻實在勞煩了母妃和姐姐。”
張綿笑道:“你既叫我一聲母妃,母妃自不好叫你白叫的——禪師,如此可解?”
僧人嗬嗬笑道:“可解,可解!若是王妃教養,又有郡主,二年便好了。屆時再同父母親人團聚,便什麼都不妨了。”
這話一出,官眷們都笑了,便都道:“正是王妃娘娘慈心,如此可是皆大歡喜了。”
眾人正笑,那僧人合十一禮,“自此再無小僧用處,臨了贈郡主一偈——諸行無常,是生滅法。自虛處來,往極上去。”
“郡主才有大福氣、大造化,非在座常人可能比也——”
說完轉身就走,張綿還在留神他說的偈語,生怕自己這個自小兒也身弱的女兒又有什麼災厄,正回味之時,竟不妨他二人走了。回過神來忙叫人去追,卻哪裡還有人來!
一時眾人都暗自點頭,行蹤飄忽,不貪俗物,看來是有修行的人啊!便對僧人的話更深信不疑。
有人便慨然歎道:“果然郡主福氣深厚,不是我等可能比的。”
張綿卻聽著那句“諸行無常,是生滅法”不吉利,那是
佛陀涅槃時做給母親摩耶夫人的偈子,隻這後半句,“從虛處來,往極上去”是何意?
楚旻卻參透了“從虛處來”,她是出了車禍才穿越的,恐怕那具身體早已血肉模糊,被火化了,她再也回不去了,現代對她而言,可不就是“虛處”?
不過“往極上去”卻不能明白,楚旻不禁好笑,極上是怎麼個極上法兒?人間極上是皇帝,可她又沒穿成個男的,難不成要當武皇第二不成?先不說她本就是個懶人,沒這樣誌氣。再說如今百姓安居,好容易從前朝末年的戰亂中恢複生機,楚旻更不願再生波折,生靈塗炭。
王妃心頭也一突一突的,沉默著喝了一口酒,未過多久便托說天氣熱了,身子不大舒服,先離了席,便要楚旻招待。
官眷們也不敢多待,不大會子便告辭去了。
總歸黛玉是要在王府常住下了,賈敏陪著她住了幾日,家中也不能沒人,便自行回去。母女兩人少不得抱著哭了一通。
楚旻很是費了番功夫才安撫下了黛玉,兩人玩得好,楚旻院子內也都重裝好了,黛玉當日便搬了進去,兩人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