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旻大喜過望,麵上卻未表現出來,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緊,“甄家?”
“正是這家!”王媽媽篤定道,“卻也不是很近的事情,正約莫七八年前,老爺升了巡鹽禦史,太太打點家裡預備著隨任,不想有一日夜裡便見著城東火光衝天,直把太太嚇得不清,城裡
人都轟動了,傳得沸沸揚揚的。”
“那時節奴婢夫家早搬到了府後街上,原不知道什麼的,後來這事兒傳得大了,都說起來,才知道了——更早一兩年,葫蘆廟裡一個鄉宦甄家,在燈會上丟了女兒,可憐甄家幾代單傳,到了這一輩兒上唯這麼一個小姑娘罷了,才二三歲年紀,長得粉團子一般,甄家老爺奶奶愛得什麼似的,丟了姑娘登時便急瘋了。”
“甄家奶奶幾乎不曾尋了死,老爺也得了一心病,整日請醫療治,又漫天裡四處找去,銀子流水價花出去。可哪兒還找得到人來!拐子早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後來聽說是葫蘆廟裡炸供,因和尚不留神油鍋便起了火了,直把個甄家燒的沒了模樣,幸而人還活著,聽見說賣了些大件兒,便去鄉下田莊裡住著去了。”
王媽媽義憤填膺,一行說一行罵那拐子心狠,“好端端一戶人家,就這麼叫他攪得散了!”
黛玉聽得入了迷,歎道:“原就在家裡附近,我還不知有這樣一樁慘案。”
楚旻叫人打發了王媽媽下去,便叫藿香,“行了,這下子有了著落。派人去姑蘇十裡街打聽去,把甄士隱找著,就說海州嚴查拐子,找著不少孩子。一個姑娘眉心有一點胭脂記的,叫人家看上了預備買了來做妾呢。”
藿香忙應下,便笑道:“有了這個找人不是難事——郡主,趙老六傳話回來,說是五日後是薛家定了擺酒的日子。”
“五日後?”楚旻算了算,不由皺眉,“果然還是太急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
她話音未落,忽見門簾微動,葵香從門口探頭進來,福身笑道:“郡主,世子爺那裡來人問您可有空當兒。”
楚旻有些意料之外,不由嘀咕道:“這會子找我來做什麼。”話雖如此說,她卻也知道畢竟如今黛玉與她同住,楚晏如今不好輕易過來,索性自己走一趟。
楚晏在自己院子裡內書房等她,見著早打發了小廝預備下楚旻愛吃的點心,見著人來了便忙推過去,“嘗嘗這個,我叫人新琢磨的樣式。想著你應當愛吃的——最近吃得還好?不曾苦夏罷?”
早年楚旻一到夏日便吃不大些東西,楚晏心內記掛,
常偷摸出去尋些新鮮吃食送去給楚旻,縱然這兩年楚旻胃口見好,他也沒斷了。
楚旻挑了幾個扔在口內,“唔,還成。回頭包一盒帶回去我給玉兒也嘗嘗,她這幾天吃不下飯——話說回來,哥,你叫我來總不該是吃東西的?”
楚晏笑道:“自然不是。你不是叫我留神一個薛家,這會子查出了些東西,索性先跟你透透風。”
楚旻揚眉,“怎麼,薛家在這件事兒上也插了一手?可深不深?”
楚晏道:“看著接觸隻是這二年的事情,到海州來這也是頭一回。明麵兒上還是四處采辦,各色貨物都有一些,蔗糖自然也有。但我的人查到他們在城門官防上報的數目和實際數目不同,差了約莫有一千斤模樣,倒也算不得多。”
“若是咱們不有心去查走私這件事,恐怕差這麼點子也不會有人留神。畢竟在官防上做做手腳,偷稅也是常有的事,他們家又有皇商的名目,除非是想卡些油水,一般不會有人查。”
楚旻點著桌子,沉吟道:“那這個薛家到底是替人運送,還是跟倭寇有勾結?若隻是因為蔗糖數量太大,那些人不好運送,故而借了薛家的車隊還好說,若是跟倭寇有勾結……”
她沒再說下去,楚晏也歎了口氣,“薛家畢竟是皇商,又跟榮國公府、縣伯王家有姻親,一旦抓起來,必然不肯輕易認栽,總歸鬨起來到京中。他們咱們自然不放在眼裡,這件事也是國家大義,咱們占理。幾家子沒實權的勳貴比不得王府,太上皇和皇上也不會不知道厲害。”
“可為難的是本來皇上初初登基,本就忌憚老臣,提防父親,這件事先把薛家鬨出去,未免在他心裡就不舒服。”
楚晏道:“不能說咱們直接就懷疑薛家跟倭寇勾結。這樣皇上麵子上過不去。”他歎了口氣,“這件事牽扯到海州大半官場,又有朝廷派下來直屬戶部的海關道。走私中咱們查到的彆家都是積年的老商賈,拿事兒的經驗過了,實在不能尋到什麼由頭。就是這個薛家,薛蟠生澀得很,淨知道頑樂,簡直不要太好查,可咱們總得找個由頭發作……父王為了這個也愁的很。”
楚旻心頭也擰著,由頭、由頭……她
默念幾句,心頭忽然一動,霍然抬頭,急切道:“哥!我知道借口什麼動手了——拐子!”
她匆匆把事情一說,興奮道:“我要留神薛家就是為了看不順眼這個——不如讓父王嚴查人口拐賣,賣良為賤之事,抓了那拐子不怕他不交代!”
“薛家是買主,一樣的要問罪,隻說查拐子時偶然發覺官防上數目不對,順藤摸瓜,分隔開薛蟠和他手底下的夥計,我就不信這個草包他能撐得住!”
楚晏大樂,“竟還有這樣一樁淵源!小妹放心,不出三日,必抓了薛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