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還沒出聲,楚旻便驚訝地叫了起來,“宜人這是何必!若是不願,卻也沒什麼的。”
王夫人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幾乎真要哭出來了,“沒有不願意,我是甘願的。平素不能回報老太太慈心萬一,今日有幸,哪兒來的不甘願呢。”
楚旻這才點了點頭,“若是這樣說,那倒是沒什麼了。”她略一回頭,正看見底下來人過來請再點戲,忙招手笑道:“還不快過來把你們二太太帶過去扮上呢。”
來人都傻了,什麼?二太太要扮上?
楚旻仿佛沒看出她的驚詫,泰然自若地同賈母笑道:“倒是我們沾了老太太的光兒了,也能一睹老萊子當年風采——老太太放心,回頭我一定多加宣揚,讓眾人都知道府上誠孝之舉。”
賈母一顆心放進了肚子裡,楚旻這樣說,就代表王夫人唱了,那之前的事就都過去了,她不會再追究,反而會在外頭替賈政說幾句好話。當下臉上便掛了喜色。
唯有王夫人恨不能暈過去,還要多加宣揚?那日後在京城這些太太奶奶裡,自己還怎麼抬得起頭來!饒是周圍人此時附和著都開始連聲稱讚,也沒能讓她心情好上半分。
席上探春幾乎不敢看王夫人的臉色,心內好生後悔,今日該當索性稱病不來的,看了太太這一出,不知日後見了她什麼時候想起來,就要發作自己。
斑衣戲彩原是老萊子純孝,用作典故常被人傳頌的,甚至其後有貴胄效仿,也做孝親之舉,都是一樁佳談。可那無外乎是自願,與今日王氏被半逼著穿上戲服畫上油彩不同,這就純是丟人現眼了。
等王夫人被目瞪口呆的下人帶了過去,穿上改得花裡胡哨、不倫不類掛了許多零散帶子的水田衣,鼻尖上比著醜角畫了一大塊白油彩,眼角更是塗了兩塊紅暈,加上倒掛的嘴角,楚旻勉力壓平了唇角——著實是個不錯的醜角了。
黛玉更是要笑,忙端起酒杯來在麵前遮了一遮,彆說,這二舅母走得這兩步還真是略有風範了。
雖說不會唱戲,可聽得多了,張口念白幾句還是行的,王夫人被人帶著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兒,裝作嬰孩啼哭狀,扭著腰兒哼哼唧唧、咿咿呀呀地唱慶賀的戲文。
底下人一個個睜大了眼,先有一個憋不住笑出了聲兒,這站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就都忍不住了,仿佛過人似的,一個接一個,一人傳一人,全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王夫人在台上,聽著下頭放肆的笑聲,真是恨不能要遁地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