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旻做事最是雷厲風行,自宮中回去便同賈母辭行,賈母雖多番挽留,可聽見安定世子來了,總不好擋著人家親人團聚,隻得罷了。
隻楚旻要帶著黛玉回去,賈母卻執意不肯,隻是說舍不得這個外孫女,楚旻笑吟吟的也不從彆處反駁她不見得對黛玉多上心,還不如她這個做乾姐姐的,隻是道:“老娘娘憐惜我孤身在京,降旨令妹妹與我做個伴兒的,老夫人身邊孫女孫子成群,就彆掛念著我這身邊僅剩的一個了罷?”
“何況園子內姑娘們眾多,隻怕老夫人還嫌人多了吵鬨,也不見得就這樣周全了,反倒是我那裡,隻兩個主子,各下人仆婢都是用慣了的,妹妹還熟悉些。”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賈母還能說什麼?沒直接把懿旨請下來,就已經夠給麵子的了,隻少不得拉著黛玉戀戀不舍一番,又叮囑常過來請安才罷。
姊妹們也都出來道彆,隻不見了寶釵一個,探春笑說,“聽見寶姐姐從昨兒就病了,薛姨媽帶了人照顧著呢。”眾人都道是為的鶯兒丟人,楚旻和黛玉卻知道真相,聞言也隻是一笑而過。
旁人還罷了,隻探春是真不舍得,拉著黛玉的手許久都不曾說話,半晌才歎道:“往後想串門子可是不能了。”
黛玉笑道:“公主府離著又不遠,有角門開著,三妹妹過來我還能叫人把你打出去不成?快彆說這話,倒好像我不叫你來了。”
說的探春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忙道:“可是我想岔了。左不過這幾日,我定然過去拜訪,林姐姐可千萬叫人開開門兒。”
三人一齊大笑起來。
賈母苦留用了飯再去,楚旻也不肯,“那邊哥哥初來,已備好了飯要接風,倒是不在這裡用了。”賈母也無話,忙帶著人浩浩蕩蕩地親自送出門外方罷。
藿香等早接著了信兒,還不等楚旻辭行完畢,就帶著人回府預備下各色用具,等楚旻和黛玉回去了,被褥點心都是齊全的。
黛玉因道:“還是藿香細心。”惹得雪雁不依,上來湊趣笑道:“我們跟著藿香姐姐打掃的就沒功勞了不成,姑娘隻看見藿香姐姐一個。”
楚旻大笑道:“都是好的,都有功——藿香,你去賬房,就說我說的,院子裡都加一月的月例,就當是賀哥哥來京了。”
喜得屋內眾人福身謝恩不迭。
府內唯有楚晏楚旻黛玉三人而已,便也不管什麼規矩禮法,晚間就在西花廳內團團擺了一席,三人都在炕上兩兩對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三人一敘彆情,楚晏方笑道:“實則這回進京,還為的一事。”短短說了一句,他便拿起酒杯自斟自飲起來,引得楚旻和黛玉好奇不已,楚旻更是推他胳膊笑道:“隻會賣關子了!”
也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天兒太熱,楚晏臉上微微的有兩坨紅暈,他咳了一聲方道:“沈家回京了。”
“當真?”黛玉還摸不著頭腦,楚旻已然大喜,臉上喜色都要溢出來了,大笑道,“我還說哥哥怎麼這麼著急過來!卻原來是沈家回京了。”
黛玉忙拉著楚旻道:“什麼沈家?這又是怎麼回事兒?”楚旻笑道:“玉兒先彆急,聽我慢慢跟你說——這原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
這沈家如今的當家人也是個妙人。
當年意氣風發也曾金榜題名,二甲傳臚進士出身,出來又考上了庶吉士,可沈成飛庶吉士還沒做上一年,就好似凳子上誰給他放了釘子似的,坐不住了。鬨出來一件當時轟動朝野的大事來——自請外放,當一個芝麻大小的縣令去了!
時人都笑他傻,原是順順當當熬三五年就進內閣行走,再不然進禮部鍍金,憑著他的本事,耐上十幾年,妥妥的也能入閣了。可這一外放,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縣令,一去就是三年,皇上哪兒還能記得有這麼號人物,說不得就要在外頭蹉跎一生了。
同榜好友也都來勸,可沈成飛就是鐵了心的要去,眾人無法,隻好送彆,心內少不得都歎息,眼見著他是出不了頭了。
可偏偏就是這麼巧,沈成飛簡直是上天庇佑,去的山東高縣本來窮鄉僻壤,可他一去,出了金礦了!還是數一數二的大金礦!
這下可好,三年一過,右遷江蘇任河道道台,又遇上了先廢太子剿匪,河道不通,原本眾人都說這回沈成飛是完了,可偏偏他就是有本事說動太子發動大軍疏通河道,剿匪雖然慘烈,可河道不但半分不受影響,還比之以往更通暢了,更不傷民生,沈成飛立了大功。
“後來幾回,這位沈世叔都化險為夷,連年考評都是上上,如今已經做到正三品按察使,專管司法刑名,一省刑獄之事,去歲還在甘肅破獲了一起私吞軍糧的大案,這回回來想是又要升官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