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進了房間裡後,雲舒將鞋一脫,整個人撲到床上,將頭悶到了枕頭裡。
“阿舒。”殷鸞在旁邊輕聲喚她。
過了好一會兒,雲舒才從床褥中爬起來,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有氣無力道:“乾嘛。”
殷鸞清潤的眼眸眨了眨,道:“待會兒,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雲舒愣了:“一起去?”
“嗯。”殷鸞說,“如果你不想和段天澤單獨待在一塊,我就陪你一起去。”
雲舒扯了扯頭發,認真思索了下這種操作的可能性,但最後自己否決:“這個應該……導演組那邊不會同意吧。”
其實雲舒都已經很清楚節目組的意圖了,為的就是要把她和段天澤這兩個曾經有過緋聞婚約的兩個人弄到一起,好製造一個節目話題爆點。
所以節目組是肯定不會同意殷鸞一塊跟去的。
“還是算了吧,吃頓飯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雲舒嘖一聲,“段天澤頂多又會說些惡人的話而已。我全當左耳進右耳出就行。”
雲舒其實主要煩擾的還不是這個,是之前她給姑姑打了電話,問了她關於阿強的事。
姑姑說,和小芳分手後的阿強,這個星期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頹廢度日,整日抽煙買醉,不管她和姑父怎麼勸,他都不聽。
雲舒便提出她現在手裡有了一筆錢,可以先給姑姑家,讓他們拿去先幫阿強買了婚房,定下和小芳的婚事,阿強應該就不會那樣自暴自棄了。
但雲舒的這個好心卻被姑姑拒絕了。
姑姑不肯要雲舒的錢,還說要讓阿強這次自己撞了南牆就回頭。
無論雲舒怎麼說,姑姑都不肯要她的錢。
雲舒就有點難過。
她當初答應上這個節目,主要就是為了幫姑姑家解決沒錢買房子的問題,但現在她拿到合同款了,姑姑卻不肯要她這個錢。
雲舒就覺得,自己做這一切就好像突然失去意義了。
尤其是今天段天澤和紀雨欣還前後腳來惡心她。
節目組那邊又要把她跟段天澤綁在一起製造話題,到時候放到網上,挨罵的肯定又會是她。
所以雲舒心頭才會覺得煩悶。
她看著殷鸞,沒有說話。
“阿舒,你在因為什麼不開心,告訴我好嗎。”殷鸞的聲音低低柔柔地,像傍晚的海風緩緩拂過沙灘。
讓雲舒有些浮躁的心奇異地跟著平靜下來。
她支著下巴,歪著腦袋:“姑姑不肯要我的錢。”
殷鸞想了想:“姑姑肯定是因為擔心你,怕你把錢給她們後,自己就沒有了。”
雲舒扯了個抱枕抱在懷裡,和殷鸞兩人在床邊的地鋪屈膝而坐:“不是,我都已經告訴姑姑,我們這次上節目,能夠拿到五百萬的通告費了。我打算先拿出一百五十萬給姑姑,可以不用他們還的,可她還是不肯要。”
“傻阿舒。你這樣說,姑姑肯定不會要了。”殷鸞柔聲道,“姑姑知道那是你辛苦掙來的錢。”
雲舒愁眉苦臉:“那我要怎麼說姑姑才肯要?或者我直接把這錢轉給阿強?”
給阿強的話,他總該會收下的吧。
他那麼想要和小芳在一起。
殷鸞的嗓音不急不緩,低沉悅耳:“姑姑一家人,都是樸實敦厚的好人。他們不會白要阿舒給的錢,就算要幫阿強攢錢買房子,他們也隻想通過自己的努力。”
“阿強應該也不會要的。他雖然喜歡小芳,想要和小芳結婚。但如果讓他拿著妹妹的錢去買結婚的房子,他心裡也是不安的。以後被小芳知道了,他也會覺得抬不起頭來的。”
雲舒錯愣地看著他,她突然覺得他看事情都好透徹冷靜。
她問:“這麼說,從一開始,你就猜到姑姑不會要我這個錢?”
殷鸞笑著點頭:“嗯。”
雲舒皺眉:“那你當時怎麼不拒絕我。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們就不用來上這個節目了。”
如果有可能,雲舒真的是巴不得一輩子都不要跟段天澤和紀雨欣牽扯到一起才好。
殷鸞輕輕微笑:“可是阿舒這麼善良,關心姑姑一家人。這是你對他們的心意,我怎麼會拒絕呢。”
他說:“如果以後,阿舒回想起來,曾經有這樣一個機會,可以讓你幫到姑姑一家,而你卻沒有去做,那樣阿舒才會比現在更遺憾自責吧。”
“比起什麼都不做,努力過後,即便被拒絕,讓對方知道你的關心和愛意,不是更好嗎。”
雲舒怔怔看著他。
他也靜靜含笑地看著她。
過了一會兒,雲舒抿著唇瓣笑起來,笑意盈盈盯著他:“你這個家夥,之前我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說話?”
殷鸞一愣,低頭摸了摸耳朵尖:“可能,是因為我最近看了很多書吧。”
雲舒撲哧一笑:“是嗎,那你學習本領很強嘛。”
殷鸞見她不好的情緒終於一掃而光,笑得明媚燦爛起來,也愉悅地笑了。兩彎邃藍澄淨的眸子,一笑起來,像深海的漩渦浮動。
兩人靠在床邊,一陣傻笑。
兩個人根本沒注意到房間裡牆壁上的攝影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打開了,紅色的信號燈微微閃爍,他們兩人進房以後的對話全被直播了出去。
【我去!這是真的嗎?雲舒是因為要幫她姑姑買房子才來上的節目????】
【不是說她之前是紀家的養女嗎,難道她從紀家離開,紀家那邊真一分錢都沒給她?】
【養女而已,又不是離婚分財產,難道離開人家家裡,還得負責付給你一筆贍養費。】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紀家未免也做得太過了吧,聽說紀家和段家為了捧紀雨欣出道,可是砸了將近一個億的讚助費。】
【之前那個爆料貼就說過,雲舒原生父母去世了,鄉下隻有一個姑姑相依為命。】
【我之前還在網上和一個叫@我是雲舒她親表哥的神經病掰頭過,該不會那個人真是雲舒他表哥吧?】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故意這樣說的,畢竟這可是直播。】
【雲舒怎麼樣我不敢肯定,但養魚小哥哥絕對不是那種會刻意演戲的人,他真的太真實自然了。】
【嗚嗚嗚養魚小哥哥好甜哦,有這樣一個男朋友在身邊開導自己,真的好幸福。】
【太會溝通了,而且他給予對方完美的情緒價值,對方任何不好的情緒他都接受並給予正麵回饋,對方開心時他也陪著開心,天呐!我都要哭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神仙男人!】
……
這陣已經快六點半了。
大廳外。
李妍兒像個局外人一般旁觀了會兒,起身去幫紀雨欣洗菜:“我來幫你吧。”
紀雨欣感激地看她一眼:“謝謝。”
“你們家段少,燭光晚餐沒選你,你也不跟他鬨?”
紀雨欣抿笑:“天澤哥哥和雲舒姐姐本來就有婚約,我鬨什麼。況且我又有什麼立場鬨。我應該祝福他們的。”
李妍兒像個知心大姐姐一樣幫她支招:“你長得這麼清純可人,多跟他撒撒嬌,興許就管用啦。”
紀雨欣搖頭:“他一直都是隻把我當妹妹看待的。”
“你傻呀,在感情裡,可是不能一味退讓的,該替自己爭取的時候還是要多爭取。”
紀雨欣意外地看了眼李妍兒,見她低頭摘著菜心,這些話就好像真的隻是替她著想隨口說出來的一般。
那邊。
雲舒重新換了身長衣長褲出來。
幾乎是手腕腳踝,能遮的地方都遮住了——她可不想待會兒到海邊露天時去喂蚊子。
剩下的嘉賓就留在彆墅裡集體用晚餐,下午遊戲勝利的兩位嘉賓現在就可以帶著他們選擇的另一位同伴前晚海邊的露天餐廳了。
露天餐廳是由一座木亭白紗幔搭成,分彆坐落在沙灘兩邊,彼此不相隔。
木亭頂上掛著一串白色的漂流瓶熒光燈,四周擺著綠色的植物裝飾,中間是一張原木的西餐桌,兩把雕花鐵藝椅子,餐桌上擺著精致的餐點。
西冷牛排,甜點,紅酒,和撒著玫瑰花瓣的七座燭台。
氣氛倒是烘托得很到位。
隻是被請到這邊來的兩位嘉賓臉上的表情好像都不是那麼驚喜。
雲舒麵無表情坐在露天餐桌前。
對麵的段天澤展開疊放在盤子裡的餐布,墊在領口,然後拿起刀叉,對著雲舒一抬下巴,痞痞挑唇:“先吃點東西吧。”
雲舒:“………”
雲舒隻覺得對著他毫無胃口。
不過轉念想想,出都出來了,豈有讓自己餓肚子的道理。
雲舒便拿起餐具,一言不發開始進食。
段天澤切著牛排,意外地倒沒怎麼說話。
雲舒心道,最好保持這樣,千萬不要跟她說話,等吃完麵前盤子裡的牛排,她就可以趕緊回去睡覺了!
不過事與願違,段天澤將自己麵前的牛排全部切成小塊後,忽然伸出手,端起盤子,將他切好的牛排換給了雲舒,順手又將雲舒麵前那份還沒吃上兩口的牛排給端到了自己麵前。
雲舒:“……”
她凝眉抬頭,直直盯著段天澤。
段天澤懶懶挑眉:“不用謝,這都是gentleman應該做的。”
雲舒:“你有病啊?”
她伸手將自己那份牛排端回來:“不好意思,我隻喜歡吃自己切的。”
“這個還是你自己吃吧。”雲舒嫌棄地把他切過的還回去。
端回來後,雲舒看了眼盤子裡的牛排,甚至覺得這一份也已經臟了,瞬間沒什麼胃口。
段天澤見她這樣,臉色微微一青,放下餐刀,盯著雲舒:“雲舒,你該收收你那脾氣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雲舒懷疑自己的耳朵:“?哈?”
她是來聽單口相聲的吧,段天澤的搞笑能力還挺強的呢。
他忍她???
忍她什麼了?
如果不是場合不合適,雲舒聽到這句話甚至都要笑出聲來了。
段天澤也索性開門見山,一把扯下西裝領口前的餐布,冷著臉道:“還記得那次在雲頂大廈吃飯,你為了讓我幫你切牛排,甚至當場摔了一個杯子。”
“不好意思,打住。”雲舒伸手,“段天澤先生,我來這裡不是聽你追憶往昔的。”
段天澤眯了眯眼,嗤笑:“好,那我就跟你談現在。”
“你知不知道,那個殷鸞,什麼來曆?什麼出身?什麼文憑?什麼工作?你就跟他在一起了?”
段天澤抵了抵下頜,語氣無比譏誚,“就為了和我氣,你隨便找了這麼一個男人來演戲?說吧,在哪兒請的,男模還是夜總會,多少錢一天?”
“不管你付給他多少錢,我出十倍,讓他滾蛋。”
雲舒胸腔裡的火蹭地一下就冒起來,她語氣很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段天澤端起紅酒杯,慢悠悠搖晃了會兒,才放到嘴邊品上一口,而後靠在椅背上,懶聲道:“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好,那我就再說一遍。你大可不必為了和我氣,隨便找一個男人來作踐自己。那個殷鸞,連大學都沒有上過,誰知道是什麼野路子來曆,乾不乾淨。我段天澤雖然不會娶你。但你曾經畢竟做過我名義上的未婚妻。將來,也會是我妻子紀雨欣的姐姐。所以,我希望你潔身自好,不要給紀家,還有雨欣,惹來一身的黑料。”
雲舒霍然起身,端起手邊的紅酒就潑到了段天澤臉上。
“啪——”
一杯半滿的紅酒就這樣淋到段天澤頭上,順著他的眉毛眼睛和鼻子往下流。
他死死閉著眼,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從牙縫裡狠狠擠出兩個字:“雲、舒!”
“你以為你算老幾啊。”雲舒將空杯往桌上一扔,麵若冰霜,“就算他沒有出身,沒有來曆,沒有文憑沒有工作,但我就願意和他在一起,怎麼了!他比你好千倍萬倍!你在他麵前,連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就你這種自大沙豬,啃老寶寶,油膩渣男,自以為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下頭男,白送給我我都不會要!”
段天澤氣得渾身顫抖:“我看我是太給你臉了。”
雲舒冷笑:“我看是我太給你臉了。”
“不要以為我懶得跟你倆計較,就能整天擱我麵前狂魔亂舞,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說完,雲舒切一聲,推開麵前的餐桌,瀟灑地從木亭前離開,往外走。
剛走了兩步,她驀地頓住。
殷鸞不知何時站在幾步開外的沙灘上,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
雲舒愣住,也站在原處傻傻地看著他。
【哦麼哦麼!!!天!這一場我願稱之為全季最佳!!】
【直接在屏幕前看傻眼了我都,雲舒小姐姐,原來你才是我的神!!!】
【哈哈哈哈哈哈剛的好,就該這麼對付油膩渣男,居然敢說我養魚小哥哥是夜總會牛郎,氣死我了,應該再把他那杯紅酒也搶過潑他臉上的!】
【媽呀,我的心跳都加快了,從來沒有哪個戀綜看得我這麼刺激,直呼臥槽!臥槽臥槽!】
【之前一點也沒看出來呀,還以為這個雲舒小姐姐溫溫和和的,沒想到她原來這麼硬氣一姐妹!】
【真的愛了愛了,看來之前是沒觸碰到她底線,這回段天澤一直在用惡言惡語詆毀殷鸞,脾氣再好的人也會忍不了的。】
【媽的,要是我,勞資能直接給段天澤幾把掰斷,這男的太下頭的!】
【哈哈哈前麵的姐妹,倒也不必這麼暴力。】
【我看了彆墅大廳那邊的直播,從雲舒和段天澤一過來這邊,養魚小哥哥就出來了,他一直站著沙灘上。】
【嗚嗚嗚他站在沙灘上看著雲舒和彆的男人吃燭光晚餐一定很難過吧,好心疼他。】
【之前覺得雲舒和段天澤那種人不清不楚的,估計也不是什麼好貨色,還挺反感她的。現在一看,她和養魚小哥哥才是真正的雙向奔赴呀!】
【雙向奔赴YYDS!甜死我了!】
殷鸞站在露天木亭對麵十米開外,一瞬不瞬看著雲舒。
他身型清冷挺拔,俊昳麵龐在夜幕中看起來朦朧綺幻,月色下的夜燈灑在他身上,為他白色的衣衫渡上一層柔光。
那雙深藍清邃的眸子,穿過沙灘,穿過晚風,穿過所有阻礙,就那樣靜靜地,癡癡地落在她身上。
他已經不知道那樣看了她多久。
雲舒從木亭中起身,終於看見了他。
他輕彎唇角,緩緩朝她伸出雙手。
雲舒站在原地,倏忽燦爛一笑,邁著輕盈的步伐朝他奔跑過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