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脫口而出:“你的尾巴怎麼了?”
殷鸞見她終於敢在水裡開口了,微微一笑,抱住她,心裡的滿足感早已拂去身上所有的疼痛:“沒事,就快好了。”
雲舒很擔心。
他卻抱著她繼續往深海裡遊去。
終於,他們抵達了海底十萬裡的深淵穹頂。
一束冰藍絢麗的極光從深淵底下照射上來,無數魚群受到那極光的吸引,在四周形成一個無比巨大的魚群漩渦,那漩渦帶動海水旋轉,就像一道震天撼地的龍卷風。
雲舒再次被那鬼斧奇觀所震撼。
“下去以後,我們就到了。”
殷鸞與她十指緊扣:“抓緊我的手,待會兒不管遇到什麼都不要鬆手。有我在,你會很安全。”
雲舒點點頭。
他停下來,懸在深淵邊沿,帶著她往下一躍。
刹那間,雲舒感覺自己剛才在海裡的那種漂浮感也消失了。
等她回過神來,她已經雙腳落地,站在了一棵樹乾無比粗大的參天古樹前。
她居然在海底雙腳落地站立了???
雲舒懵逼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
殷鸞在她旁邊,他的鮫尾也不知何時變回了雙腿。
隨即,殷鸞父母也一前一後從海底深淵上下來。
雲舒抬頭,視線順著那株盤根錯節仿佛從地心裡長出來的古樹一直往上看,卻看不到它的儘頭。
這是一株長得很美的樹,它的樹枝是像鹿角一樣的形狀,鹿角上張著柳葉一樣的銀絲,那些銀絲居然還會動。
雲舒看得眼睛一眨不眨,這裡的一切都太奇特了,完全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但是這裡,真的好美啊。
任何詩人裡描寫的世外桃源和人間仙境,都比不上雲舒見到的半分。
“這裡就是我從小長大居住的地方。”殷鸞柔聲在她耳邊道。
雲舒又轉過頭,古樹對麵,一座巍峨神聖的王宮矗立在那裡。
黑色的巨大宮殿,就好像天然鑲嵌在岩石裡,每一間殿窗裡都散發出銀色的奇幻光芒,遠遠看去,就像一座會發光的王宮。
給雲舒一種神光環繞的感覺。
讓她不自覺生出敬畏之心。
殷鸞拉著她的手,往前走去。
這時候,又兩個漂亮的小姑娘從宮殿裡出來。
她們的模樣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婷婷婀娜的上半身隻裹著珠光粉的輕紗,露出半邊纖細肩膀,下身則是一條與她們穿著的衣裳一樣的珠光粉的尾翼。她們的尾巴很漂亮,在半空中遊動起來時,那些像綢帶一般的尾翼變成波浪一樣的幻影。
看得雲舒露出驚歎豔羨的目光。
兩個小姑娘手裡挽著籃子,匆匆遊過來見到殷鸞,急得都快哭起了。
“小殿下,您怎麼又出去了!祖母娘娘讓我們照顧您,要是被祂老人家知道,我們職責有失,讓您帶病離開王宮,肯定會狠狠罰我們的!”
“小殿下,趁著祖母娘娘還沒發現,您快跟我們回去吧!您的傷還沒好呢!”
殷鴻屠和羅莎走過來,羅莎歎道:“不用瞞了,祖母娘娘已經知道了。”
殷鴻屠將目光投向王殿,也有些沉重。
先前已經有了鴻淵以身祭靈的打擊,而今又有鸞兒將靈血珠結契和人類女子的事,母上年事已高,如何承受得住這樣的刺激。
兩個侍女這時候注意到,小殿下身後牽著一個陌生女人的手。
她不是鮫人族,她是人類。
兩個女孩大吃一驚。
“殿下,她是誰啊?”
她該不會就是讓她們的小殿下受如此重傷的那個可惡人類吧?
兩名侍女頓時用警惕又敵視的眼神瞪著雲舒。
雲舒:“……”
“小珠,小環,不得無禮。”殷鸞低咳著輕斥。
雲舒友好地朝她們一笑:“你們好,我叫雲舒。”
小珠小環瞪著她,扭過頭去,用力哼了一聲。
羅莎道:“好了,先帶她去見你祖母吧。”
殷鴻屠目露威嚴:“記住,待會兒跟你祖母說的時候,一定不要頂撞祂老人家的任何話。”
頓了頓:“倘若你祖母要你把她送走,亦不得反抗。”
殷鸞握著雲舒的手,沉默幾許,道:“我會說服祖母的。”
雲舒其實不擔心他祖母對她是喜歡還是討厭,她看著他越來越蒼白的麵龐,頻頻咳嗽的樣子,更擔心的是他的傷勢。
“你的傷這麼嚴重,還是先去休息一會兒吧。”
殷鸞搖頭:“阿舒,我必須現在就帶你去見祖母。”
他抬頭挺胸,深吸一口氣,帶著雲舒朝大殿台階走去。
威儀石窟的宮殿中,銀色的神光瑩照整間大殿。
那光芒璀璨盛大到,雲舒幾乎睜不開眼睛。
等到她好不容易適應了,緩慢朝前方看去——
殿中,一張樹藤纏繞而成的鹿角的鼎椅,坐在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她的頭發很長很長,長到華光鋪滿了台階,在地上盤成了一個巨大的年輪。
她背對著宮殿大門,朝著窗口的方向坐著,一動不動,好似已經入定般。
雲舒隻能看到她的背影。
除了那一頭銀白色的頭發,雲舒並未在她身上看到一絲老態。
鮫人族都擁有長生不老的特殊能力,見過了殷鸞的父母後,雲舒想,即便是他的祖母,應該也維持著年輕的容貌吧。
“祖母,孫兒來向您請罪了。”
殷鸞帶著雲舒,在白發老者的身後跪了下來。
大殿中半晌沒有聲音。
雲舒也恭恭敬敬地低頭跪著,不敢再多看。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老者終於轉過頭來,眸光悲憫又冷漠地看著殷鸞。
祂的目光像兩道如有實質的銳芒壓下來,落在雲舒頭頂,卻沒有開口。
殷鸞道:“祖母,她就是孫兒喜歡的女孩,我把她帶來見您。”
雲舒想了想,鼓起勇氣抬頭,直視這位在鮫人族至高無上的祖母娘娘,殷鸞最敬重的人。
她視線落到祖母臉上那一瞬,愣了下。
她猜想過,鮫人族長生不老的能力,即便是殷鸞的祖母,也定然有比常人更年輕的容貌,或許她老人家看上去甚至不比殷鸞的母親大多少。
但雲舒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看到的是一張膚光勝雪,艶絕至極的容貌。
她的容貌,看起來就像永遠停駐在了十八歲嬌豔少女時的模樣。
但她的神情、眸光,卻又是那般淡漠無波,就像深淵之巔的冰藍極光,高高在上讓人仰視,無法觸及半分。
而祂寬大袖袍下露出的雙手,又布滿了滄桑的歲月痕跡。
殷鸞的這位祖母,身上有種近乎神性的,近乎無情的悲憫和漠然,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交織在她身上,很奇怪,但又不讓人感覺到奇怪。
雲舒盯著祂那雙冰銀色的瞳眸,眼前突然眩暈起來。
她目光空洞,漸漸在那無法控製的眩暈中失去了自主意識。
那種感覺,就好像靈魂被從身體裡抽離出去。
不知過去多久,等到她回過神來。
頭重腳輕像踩著棉花一樣,殷鸞在旁邊扶著她。
祂高坐在鼎椅上,這時雲舒抬頭,看見祂終於緩緩開口:“我看到了你前世的記憶,你從另一個世界而來。”
殷鸞疑惑地看她。
雲舒捂著胸口,艱難地喘氣:“沒錯,祖母,我是從另一個世界裡來的。”
“我擁有兩世的記憶。”
祂漠聲道:“你欺騙了他。”
雲舒默默握緊殷鸞的手:“他受傷離開的那一晚,我就已經準備告訴他的。”
殷鸞也回握她的手:“阿舒,你沒有騙我,一直在騙你的人,是我。”
祂就那樣冷淡地看著他們,目光看落向殷鸞:“你已經把靈血珠給了她?”
殷鸞如實道:“是的祖母,我喜歡阿舒,想和她永遠在一起。請您祝福我們。”
聽到他這話,祖母緩緩從鼎椅中起身,朝他們走過來,幾十米長的白發拖在地上。
“永遠……”
祂站在殷鸞麵前,銀冰色的眸子露出一絲極其細微的憐憫:“可憐的孩子,你真的知道永遠有多遠嗎?”
殷鸞搖頭:“不知道,但我隻知道,以後的日子如果我再也見不到阿舒,那我的痛苦將會和我生命一樣長。”
祂頓了片刻,道:“回去先把傷養好吧。”
祂伸手將他扶起來,喚來王宮侍女,將他送回寢宮。
雲舒見狀,以為麵見祖母的這一關就算過了,也跟著站起身。
然而祖母漠然的眼神投過來,看著她:“你留下。”
殷鸞緊張地攬著雲舒:“祖母,您要對阿舒做什麼?”
祂絕美的麵容上露出一絲不太明顯的微笑,那微笑透著難以捉摸神秘:“你以為祖母會對她做什麼?她隻不過是一個平凡人類,既然你喜歡,我就會讓她留下。”
雲舒想了想:“殷鸞,你先回去吧,我留下陪祖母說說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