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到蛋糕了嗎?”車上,程譽問他。
“吃到了!”
“還吃得下彆的嗎?”
“吃得下!”
衛伯悄悄地從後視鏡裡看,覺得這個小姑娘真是精力充沛,而且剪了頭發後,是真像男孩兒。他是怎麼也想不到,眼高於頂的程譽會喜歡這樣的類型。
到了後,程譽帶他上樓,不過沒有進自己房間,而是旁邊的空房間。之前程子巍來住了兩天,現在已經完全打掃乾淨了,連床墊都換了新的,此刻,窗簾緊閉,房間幽暗。
程譽沒有開燈,讓他去床上坐著。
薛宥卡摸著黑坐在了床邊,感覺壓到了什麼東西,抬頭一看,是個尖頂的蚊帳,帷幔散在床周。
“薛米米,把眼睛閉上。”程譽怕他偷看,左手遮住他的眼睛,右手伸進蚊帳,揭開衣服,露出下麵蓋著的發光的玻璃罐。
程譽單手把鬆開的蓋子拿起來,再然後遮住他眼睛的那隻手也抬起來了。
透過薄薄的眼皮,薛宥卡隱約感覺到了一閃一閃的光點在閃耀,沒等程譽說話,他就偷偷睜開了眼睛。
“哇。”
“還沒叫你睜呢。”
薛宥卡埋頭就鑽進蚊帳裡:“程譽哥哥!你在哪裡捉的螢火蟲!這麼多啊!”
整個房間都被這星星點點的綠色光點給點亮了,光芒倒映在薛宥卡的眼睛裡。
程譽站在外麵,隔著薄薄的一層紗看他:“在你夢裡捉的。”
那天他說做夢都在爬鐘山給自己捉螢火蟲。
薛宥卡腦袋鑽出來:“你也進來看!”
程譽強行被他拉進去。
程譽覺得這樣乾特幼稚,還很土,他怎麼可能做這麼土包子的事,本來要出去,結果被他拉進去躺下的那一刻,就被迷住了。
蚊帳裡外,仿若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外麵是現實,裡麵是一個光怪陸離的、真的像夢一樣的世界。
“這麼多,你肯定是在鐘山捉的,你今天去鐘山玩了嗎?”薛宥卡真是很久沒有見過螢火蟲了,少說有幾十隻,正在他眼前紛飛。
“沒。昨天去的,順便花錢買的,讓人今天送過來的。”
“花錢?”薛宥卡偏過頭看著他,“你花了多少?”
“十塊錢一隻。”
薛宥卡:“……”
“程譽哥哥。”他突然湊近喊。
程譽想不到他會突然湊到自己臉龐邊來,睫毛忽地一顫。
這距離近到連呼吸都能感覺到,程譽很不自在地側過臉,眼睛半睜開掃他,看見他臉上足以融化人心的笑顏。
“程譽哥哥,你還要人給你捉螢火蟲嗎,我明天就去鐘山,你要多少我捉多少。”
“……小屁孩鑽錢眼裡了。”程譽戳了下他的腦門,又說,“那天我不是故意折騰你的……”他簡短地表明了歉意,很快轉了話題,“這些螢火蟲壽命短,怕活不過明天,隻能讓你今晚過來了。”
程譽的聲音在這樣的空間下,聽起來和平常很不一樣,充滿繾綣,連看人的目光都變柔和了。
兩個人有幾分鐘的時間,都沒有說話。
一隻螢火蟲像是飛累了,突然降落,停靠在程譽的眉毛上休息。
哪怕這麼美,但到底是昆蟲,程譽正要揮手扇開,就注意到旁邊那小孩兒又一次湊近自己,然後,往他臉上吹了口氣。
程譽睫毛一顫,螢火蟲飛走了。
薛宥卡趴在旁邊,問他:“這是你特意給我捉、不是,特意給我買的嗎?”
“不是,”還好螢火蟲的光亮不夠,程譽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耳朵開始發燙了,“是我想看而已,不過是想到你那天摔了一跤,就叫你一起了。”
“哦。”薛宥卡倒也沒有覺得不高興,仰頭看著光,“美好是要分享的,謝謝哥哥。”
真有禮貌。
程譽的嘴角忍不住彎了一下。在這一個暑假,他因為心情好而笑的次數,或許比以往十年都要多了。
“喂,薛米米,昨天給你的藥,抹了嗎?”
“昨天?什麼,”他想起來了,“哦……我忘了塗,我身上又沒有疤,為什麼要抹這個。”
“你的腿。”
“摔的那個?那個都快好了,結痂掉了就好了。”
“你們女孩子,不都怕留疤痕醜嗎?”
“誰跟你說我是女孩子了?”
程譽看著他的眼睛。
是典型的小孩子的眼睛,清澈而毫無雜質。
“不信我們脫褲子比比誰大……”這句話說得小聲,又是當地方言,程譽沒聽清楚。
“是不像。”他說。
“等會兒走的時候,螢火蟲你帶回去。”
“你不要啦?”
“這些都是蟲子,晚上睡覺在腦袋上飛來飛去我煩。”
“哦,好,那我帶回家吧。”
“你先起來。”程譽撐著坐起來,長睫毛一垂,在眼下投出蒲扇似的陰影,淚痣就藏在影子裡。
程譽低頭看著他,“跟我過來,把藥抹了。”
“我不要!”
“給你一包乾脆麵。”
“……好。”
螢火蟲最好不要見光,於是程譽也沒有開燈,把薛宥卡帶到自己的房間,給他拿了乾脆麵,又拆了一盒祛疤藥,擰開蓋子給他:“抹上。”
“我在吃東西。”他晃了晃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手。
程譽猶豫了下,給他抽了張濕紙巾。
“哎。”薛宥卡像大人那樣愁眉苦臉地歎口氣,擦擦手,卷起褲腿。
程譽稍微避開了目光:“還不高興?”
“沒有不高興。”這個哥哥太會照顧人了,脾氣雖然時好時壞,但是薛宥卡還是很喜歡他的。
點了藥膏抹在結痂脫落後發紅的皮膚上,他心底忍不住想,做女孩真好啊!有人請他吃零食,還給他捉螢火蟲,受傷了關心他……他感歎:“我在想,當哥哥的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你癡心妄想。”
薛宥卡:“?”
莫名其妙地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他發現程譽整個人都背過身去了,看不見表情。
手環檢測到程譽的心率異常,發出提示音。
薛宥卡以為是手表,沒有在意,繼續埋頭抹藥,另一隻手偷吃乾脆麵。
程譽聽見他沉默,越發地心慌意亂,連指尖都煩躁得快要燒起來了,眉毛緊擰:“算了,我考慮一下!”
早知道那天疼死也不借這個錢了!
程譽見那女孩兒走路姿勢一瘸一拐,走得還慢,像烏龜爬似的,瞧著特彆可憐。他蹙了蹙眉,直接把門關上了。
程譽上樓,風有些大,他拉上窗簾,站在窗戶前又向下看了一眼。
外麵黑漆漆的,今晚的月光出奇地淡,黑壓壓的林子裡,那被他趕走的小孩兒已經看不見蹤影了。
薛宥卡在天黑後,不太敢走小路,農村到處都是墳包,他連手電筒都沒帶,怎麼敢一個人走小路。
天色完全暗下來,薛宥卡抓著裙子走著走著,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道刺眼的光。
有車來了。他站在路旁,等著車過去。
衛伯趕著回家,開車速度快。遠遠地看見前麵有個小女孩在走,他鬆了鬆油門,速度降到10邁,在靠近那小孩的時候,衛伯側頭看了一眼。
咦。
他停下車,往後倒退幾步。
“小朋友,怎麼是你呀?”衛伯打開自動車窗,“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外麵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