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替身小姐上戰場三天啦);
“那麼,看看這個吧。”
聞澤的聲音落下時,光屏畫麵一轉,仿佛忽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攝錄機,從春暖花開的計算機大學騰空而起,掠向首都星各大街道。
視線落在光屏上的人,心神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這些畫麵,低空飛越冰雪覆蓋下的城市,看到了一個又一個被凍僵在路邊的“冰雕”,他們都是首都星的公民。偶爾鏡頭轉向一些老舊的平民住宅區,透過被凍碎的窗,隱約可以看見一個個僵死在床鋪上的身體。
“聞澤·撒倫!”皇帝拔高了音量,略帶一點失控地怒叫,“你在做什麼?!”
旋即,他想到自己不該是這樣的反應,立刻壓住嗓音,沉聲指責:“在你執意出兵綠林時,難道就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後果嗎?現在要做的就是補救!”
聞澤沒理自己的父親,而是望向直播屏。
“吃驚嗎?”他的語氣很淡,“我並不感到意外。在帝國為了利益滅殺土著、為了利益放棄難民之後,再一次為了利益放棄底層平民,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是什麼給了你們錯覺,認為帝國會在乎你們的死活?”
沉寂了很久的支持再一次暴跌,直接下了10。
撒倫十七的腮幫子上浮起了雞皮疙瘩,他十分懷疑這個兒子是不是已經用黑彈鎖定了這裡,準備玉石俱焚了。
在這個寒冬中,無數守在光腦旁邊看直播的公民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吼叫。當然,也有少部分人怔怔地沉默著,盯住光屏中央那個冷靜冷酷冷血到了極點的帝國皇太子。
單人沙發椅組成的旁聽席上,已經有某幾個大貴族意識到了不對勁,他們試圖起身上台阻止聞澤,卻被侍官禮貌地攔下。
場麵變得混亂。
撒倫十七世的腦子也很亂。就像聞澤認為的那樣,皇帝長久坐在這個位置上接受吹捧和順從,很多能力已經退化,此刻麵對著這一切,心中想的竟然是兒子對自己不再構成威脅。
聽到那聲大喊的時候,皇帝仍然沒反應過來。
“陛下快關閉直播!”
喊出這句話的人是不久之前向皇帝投誠的楊氏家主。
在撒倫十七世愣怔的片刻,一切已經遲了。
隻見光屏上的鏡頭拉出了城市,來到重工業聚集的遠郊。
這裡和冰雪覆蓋的城區儼然是兩個世界,屬於大貴族們名下的產業依舊在熱火朝天地生產,供能充足,一切有條不紊。
鏡頭久久拉不到廠區儘頭。機器隆隆作響,比街道更大的煙囪中冒出熱騰騰的煙。
聞澤平靜地說:“停止向遠郊供能,便能恢複基礎供暖。帝國為什麼不那麼做,因為這些工廠創造的價值太大,為了利益放棄沒什麼價值的平民不是理所當然嗎?”
他的視線從光屏上收回,緩緩落向混亂的觀眾席。
“刀子落在身上才會知道痛,這是人之常情。但身為智慧生物,應該懂得從曆史經驗中汲取教訓。當我們的帝國沒有了人文關懷,隻知唯利是圖時,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下一次,被犧牲的又是誰呢?到了此刻,你還自信不會是你?”
他的眸光並不尖銳,依舊如往日一般溫和。
然而此刻沒有一個人敢於直視他的眼睛,包括遠在光腦後方觀看直播的公民們。
“現在,從綠林戰場返回的軍隊就停在近地軌道。倘若我讓三軍出動,接管能源輸出,向所有民用區域供暖。”他停頓了片刻,“諸位認為,這是野心謀逆,還是順應民意?”
他微笑著,沒看光屏,而是直視觀眾席上的貴族們。
“誰有意見,請直言。”
看著聞澤身後直線飆升的支持率,一眾老狐狸都很清楚,現在誰做出頭鳥,誰就是傻子。
*
“你不是哥哥。”
雲悠悠壓低了眉眼,避開了對方伸過來的手。
她的腦海中一點一點亮起了光芒。
她記得,自己從前想起關於哥哥的事情時,總會忽略掉那些明顯不正常的地方,很刻意地回避深想一切邏輯不通的問題。隻有和聞澤在一起,她才能清醒地思考。
這是因為聞澤本身就是哥哥為她製造的bug。
而現在,該輪到她喚醒哥哥了。
“哥哥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她凝視著對方的臉,“西蒙·林德怎麼可能長得和聞澤殿下一模一樣?我和哥哥在一起的時候常看殿下的視頻,哥哥還說殿下沒他帥。唔,我已經見過哥哥真正的樣子了,我的哥哥,是最溫柔的銀發大美……大帥哥!”
她清晰地看到對方的臉部搖晃了一下,就像一堆散開的數據或波紋。
“哥哥並不是孤家寡人,我和殿下,都是哥哥最堅定的盟友!”
她上前一步,很努力地把照片中銀發西蒙的臉安到對方的臉上。
“你不是哥哥!哥哥心中有愛,哥哥雖然被傷害,但他仍然愛著這個世界,他信任殿下,他知道殿下一定可以實現他們共同的理想,一定可以改變現在的局麵!”
“哥哥你回來!我和殿下需要你!”
紫色占星袍像水波一樣晃動。
它漸漸脫離了他的身體,像影子一樣飄在他的身後。
占星袍下,清瘦頎長的男子穿著白襯衫、黑長褲,他單手掩著臉,一頭漂亮的銀發在這個無風的空間中緩緩拂動。
“啊,悠悠。”溫柔清潤的聲音緩緩飄出來,“突然這樣見麵,令我有一點羞恥。”
“哥哥!”雲悠悠瞬間淚崩。
她一聽這個語氣就知道自己找對人了。
“多大的人了,還哭。”他無奈地放下手,露出一張雌雄莫辨的美麗麵孔。
“哥哥真好看啊……”雲悠悠怔怔感歎了一句,下一秒,她繃起了嚴肅的小臉,“哥哥,快讓那場雪停止,快一點!”
西蒙溫柔地注視著她。
“很抱歉,悠悠,我做不到。”他微笑著歎息,“能夠和你見麵,已經是我能力的極限。我有我必須履行的使命,事到如今我已無法回頭。”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
“我明白,哥哥。”她說,“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理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絕對不會在你的麵前講大道理。”
西蒙抬起手,做了個揉她頭發的手勢:“嗯,我們悠悠最討人喜歡。真是便宜了聞澤那小子。”
雲悠悠害羞地揪了揪褲邊:“抱歉哥哥,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喜歡上殿下了。”
西蒙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長氣:“當初看他的視頻看到三點不睡的顏狗是誰?”
雲悠悠:“!”
“你催眠過我,我已經忘了!什麼也不記得!”她斬釘截鐵地狡辯,順便主動出擊,“而且,我已經知道了哥哥喜歡珍妮花那樣的成熟女性!”
隻見西蒙蒼白透明的臉頰上浮起了紅暈。
“小孩子知道什麼喜不喜歡。”他低低地嘀咕,很自然地做出一個要轉身去忙自己事情的動作。
動過身,忽然怔在了原地,低頭看著無邊無際的磁力場發愣。
半晌,他輕輕笑了一聲:“悠悠啊,哥哥是壞人,回不去了。”
雲悠悠心酸得不行。
“哥哥,”她哽咽著說,“你有不得不為的使命,但你也給這個世界留下了生機。你信任我和殿下,我們也同樣信任著你。”
雖然他沒有回頭,但她知道他也哭了。
“哥哥,謝謝你。”
“嗬。”他轉身,輕笑,“這麼說,找到對付我的辦法了?”
雲悠悠很老實地承認:“你催眠了自己,也就等於催眠了星魂。它無條件地相信我和它是一夥的,所以剛才把辦法親口告訴我了。星魂本身沒有主動攻擊能力,除非和人融合——我隻要和首都星星魂融合,它就可以幫我打敗你!我知道首都星並不願意被侵占,它想要保護星球上的生靈。”
西蒙:“……悠悠,你告訴我,也就等於告訴了綠林。”
“沒關係的。”雲悠悠很誠懇地看著他,“其實我也不想走到那一步,打起來會兩敗俱傷,可能兩個大磁場都會消失。而且那樣的話我也回不去了——我還想回去的。”
西蒙撫了撫額頭:“舍不得聞澤那小子。所以你打算怎麼辦?勸星魂放棄複仇嗎,不可能。”
雲悠悠搖頭:“我不會勸星魂大度,因為它原本也是美麗善良的大磁場,是人類欺負了它,帶給它苦痛。我想幫它承擔痛苦,如果把痛苦分給我能讓它好受一些的話,我願意承擔。同病相憐是最好的安慰,死也有個墊背的也是。”
“你啊……”西蒙的目光變得複雜,“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傻最善良的人了。”
“我可以的。”雲悠悠露出了巨大的笑臉,“你知道我最堅強了,我可以承受!哥哥,你能幫我和它說一說嗎?我相信哥哥。”
“它聽著呢。它認為你會後悔。”西蒙抬起手,隻見浮在他身後的占星袍虛影像蛇一樣繞著他的手臂爬了過來,挑釁地衝著雲悠悠晃了晃,一副惡意滿滿的樣子。
雲悠悠抿緊唇,堅定地搖了搖頭。
“來吧!”
那道虛影觸到了她的指尖。
一瞬間,她身上的毛絨絨的光暈磁場像刺蝟般炸開!
“啊啊啊啊啊——”
她無法形容這一瞬間的感受。
像是被一萬道雷同時劈在身上,然後它們變成了電鑽,“滋滋滋”地把她紮穿了一萬個孔,孔裡灌進燒紅的鐵水……
精神體是不會昏迷的,她覺得自己的腦袋不斷地漲大、縮小、漲大、縮小。
西蒙關切的臉時近時遠。
很快,眼前發生了一件令雲悠悠不解的事——幻化成了占星袍模樣的星魂也開始炸毛。
它炸起毛來比雲悠悠誇張多了,隻見這件紫色占星袍炸成了一綹一綹,支棱向四麵八方,看起來就像一隻紫色的大海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