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帝大悅,著人去問欽天監擇日,這不更巧了,欽天監也說早早選好了黃道吉日,四月初八為佳!
那就是一個月後。
有人感覺自己像被陛下和某些同僚聯手愚弄了番,憋的臉色青青紅紅,愣是說不出話兒來。
如王知節所料,今日的早朝,真正高高興興散朝歸家的沒幾人,不過他關心不了,綏帝更不在意。
戲做出來了,聖旨也光明正大昭告天下,那些人私下再嘀咕能有何用呢。
隨著早朝散下,這道旨意如風般迅速傳遍整座長安城。綏帝在朝堂上說的“得遇慕氏,方知朕塵緣未儘”這句話,竟引得了不少人,尤其是夫人和女郎們的歆羨和讚許,道定是上蒼不忍見陛下孤苦修道,故安排了此等天賜良緣。若有人在她們耳邊道出反對之言,便會被不由分說地先罵一頓。
民間百姓不懂其中利益糾出美玉般的光芒。鄭瓔二人見之,心道方才□□還真沒錯,陛下最初定是被南音的美貌所迷,時常尋機與人相處,進而生出愛意。
她們自認為已將綏帝對南音的心跡變化琢磨得一清二楚,得意之餘,也覺得這樣的天子更有了人情味。
往常聽說的要麼是這位少時修道清心寡欲,要麼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的事跡,都高高在上,難以有真切感。
如今聽了朝堂傳出來的那句話,方知這位也是擁有七情六欲的人。
簡單調侃了幾句,鄭瓔斂笑,正色道:“雖不知今後如何,但陛下肯為你做這些,足以說明他待你用情之深。南音,你切不可像以往那般過於嫻靜內斂,抓住時機與陛下好好相處,若能早日誕下皇子,就更好了。”
畢竟朝中反對的人不是真正轉變了立場,隻是迫於形勢和綏帝的決心,不得不暫時妥協罷了。鄭瓔深以為,南音還是要趁最初的時間鞏固地位,不然再過段時日,就不好說了。
這一番話,是真正在為自己著想。南音不欲反駁,頷首輕道:“我會的。”
鄭瓔仍不放心,依她對閨友的了解,總覺得南音不食人間煙火,也不喜爭名逐利。這樣的性子縱然得天子愛護,在深宮裡卻也不好度過。
於是操著老媽子的心,把自己在家中長輩那兒學得的一些女子間的相處之道,揉碎了和南音說道,希望她能領略其中深意。
如此,勉強算是平淡的半月便過去了。
南音除卻待在府中備嫁,和嬤嬤們學習禮儀之外,萬事無需操心,慕家人許是得了甚麼叮囑,也無人會來打攪她。
這段時日她和綏帝幾乎沒怎麼見麵,想起之前綏帝的模樣,她還在思索是否要做甚麼之際,宮中隔三差五來給慕家賞禮的內侍偷偷尋得她,請她作一幅畫,好叫他帶去宮中。
依言畫了幅喧喧的嬉鬨圖給內侍,南音忽起玩心,叮囑一句,得內侍神色詫異望來,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過翌日,她還當真得到了綏帝親筆回的字畫一幅,一隻栩栩如生的小鹿躍然紙上,旁邊賦了首詩,大意為感謝小鹿呦呦牽線,使二人喜結良緣。
用詞直接熱烈,使人臉紅心跳。
仔細想想,還真是呦呦給二人牽的線。若非它執意咬住她的衣袖帶她出門,她和先生恐怕今生都沒甚麼相遇的機會。
借內侍之手,二人每日在數個禮儀嬤嬤的眼皮子底下傳信,交流起來倒是比以往愈發自然。
但,就在大婚還有十日之時,一則流言在長安城一夜傳遍,引得眾人嘩然。
流言中道,慕二娘子實則早與上平侯世子定情,一年前就與世子相識,遠遠早於天子。慕二娘子揚州一行,世子還特意從範陽繞道而回,為的便是與其會合,路途中二人日夜相對,舉止親昵,私下可能已定了終身。
這是委婉的說法,實則是指這位和世子有私情,說不定早有苟且。
總而言之,要麼是慕家女攀附高枝,棄世子選陛下,要麼是陛下強取豪奪,奪世子所愛。
流言說得有鼻子有眼,甚至連二人時常在金玉書局相會,這等確切的地點都說出來了。
有好事者還真去金玉書局打聽,高娘子對此緊閉唇舌,隻字不說,竟也被人視為默認。她後來不勝其擾,乾脆把書局關門大吉,擺出暫時歇業的牌子。
縱然婚事不可改,但此時鬨出這樣的傳聞,對這位即將為後的慕娘子名聲無疑有不小影響。
綏帝勃然,立刻著人控製流言傳散,內衛調查由來,同時,暗中微服前往上平侯府。
不出一日,惠寧大長公主親自辟謠,道自己因畫與慕二娘子結緣,喜其為人,便收了她為義女。慕二娘子與世子,實有兄妹的名分,與流言全然不符。
她駁斥傳出流言之人不僅抹黑世子和慕二娘子,還意圖挑撥陛下與侯府關係,其心可誅,奏請天子嚴懲幕後之人。
這時候,歸京不久的康王亦站了出來,力駁流言,道揚州歸京的路途,自己亦是同行,二人絕無越矩之舉。
一連兩位皇親出麵為這位慕娘子澄清,倒叫不少人震驚了番,粗查之下,發現這位慕娘子當真是個丹青好手,私下號為觀天洞主,其畫還曾得到中書令的讚歎,因此在長安城風靡一時。
惠寧大長公主愛畫是眾所周知之事,如果說她因畫而對慕娘子另眼相待,確實不奇怪。
緊接著,上平侯親自進宮,同天子商議了甚麼,他人不得而知,但隨之而來的便是另一道旨意。
封上平侯與惠寧大長公主義女,慕氏南音為明儀郡主,與此同時,賜上平侯國公之位,號英國公。
暗地散播流言的那幾家被內衛查了出來,不容分辯,以造謠天後為名,直接將幾人梟首示眾。
一連串雷霆之舉,迅速震住了那些隱約浮起小心思的人,如此,流言方散。
大婚之日,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