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看向太後。
太後其實也有些許心虛,外甥看著淡然如謫仙,實則行事不容人置喙,定下的事決不會叫人有破壞的機會。她不知道還好,如今已經了解他的心思,還要和他對著乾,完全是在考驗二人之間的親人情分。
但……聖旨雖未下,她想收南音為義女的事,好些人都知道了,這時候再傳出陛下要把人收入後宮消息,既不好聽,也不好看。何況她看中德容那個孩子,無論如何……
觸及南音目光,太後頓時明了,這孩子不像她之前臆測的那樣想攀龍附鳳,恐怕那隻是綏帝的一意孤行。
太後略有了底氣,給予肯定的微笑,“想去就去。”
她就不信,如果她和南音自己都堅持,陛下還真能強取不成。
翌日,南音依從太後建議,到盧府參宴。
盧家和崔家走得近,太後娘娘認慕氏女為義女,欲封其為縣主的消息私下已經傳遍,南音的到來,便受到不小歡迎。
以盧大娘子和崔三娘子為首,俱對南音熱情以待。和上次在宴會中的備受冷落截然不同,這次無人再對南音的出身和眼疾評價甚麼,而是多有溢美之詞,誇讚她的相貌和品性。
盧大娘子自稱名為德容,對南音道:“娘娘常說在宮中孤寂,我們又不好時常請命去看她,如今有南音陪伴,可算叫人放心許多。”
話語中多有親近,南音疑惑之際,挽袖在她身側麵帶微笑地低聲說了盧德容的來曆。
原來她來自範陽盧氏,為太後屬意的皇後人選。
皇後……南音下意識又看了盧德容一眼,收回目光,儘量讓自己不再想那日的事。
安靜地旁觀她們賞雪品詩,南音很少插話,像一幅美麗的畫,靜默無聲。
宴會中,韓臨好不容易尋得機會和她打招呼,笑說:“聽聞你一眨眼就要成太後義女了,真是叫我嚇了一大跳,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二人是朋友,開些玩笑無傷大雅。韓臨依舊是瀟灑的少年郎姿態,臨雪而立,器宇軒昂。
“世子彆笑話我了,不過是僥幸得娘娘垂愛,說起來也沒甚麼可值得炫耀的。”
韓臨微微斂笑,正色道:“你在宮裡過得不好?有人欺負你了?”
他正色時濃眉微豎,像兩柄利劍,頗有凶煞之氣。有這一問,是因他察覺到了南音眉宇間的鬱色和過於消瘦的身形。
南音抬眸,與他對視。
如此近的距離,讓她能夠看清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不知是不是因剛經曆了綏帝的強迫,南音突然開竅了般,在這一瞬間,看懂了韓臨關懷背後的少年情意。
韓臨……對她也有那種感情嗎?
南音想到他的出身,母親為大長公主,父親為侯,自己還有赫赫軍功,即便在天子麵前,也能有三分薄麵。
如果有他相助,應當能夠抵擋住天子的掠奪罷?
這個想法在南音腦海中僅出現了一瞬,下一刻就被她否決了。
她對韓臨並無男女之情,如果隻為脫身利用他,未免太過卑鄙。萬一不成功,也不過是拖了另一人下水罷了。
“有太後娘娘,我怎會過得不好。”南音平靜回,“隻是在宮裡水土不服,住得不習慣而已。”
都在長安城,區彆有那麼大嗎?韓臨狐疑看她,因完全不知宮裡的某些消息,他想象力也有限,所以暫且信了。
接下來的時間,南音一心二用,邊和韓臨說話,邊在思索太後對她說那些話的用意。
她認為,不管是逃避還是拉另一人下水,都是下下之策。普天之下如果說還有人能能勸那位改變想法,恐怕也隻有身為長輩、又得綏帝敬重的太後娘娘了。
想到這些,麵對那幾位有意無意打量並和她搭話的郎君,南音都努力鼓起了勇氣,儘量和他們多交談。
畢竟,她也要讓太後看到自己的心意。
正熱鬨時,不遠處忽然傳來更大的嘩然聲,讓所有人動作停住,不約而同地打聽是何事。
有人驚喜又敬畏道:“陛下,是陛下親至——”
登時引起嘩然大波,眾人不約而同朝門前擁去,迎接天子駕臨。
南音臉色微微變白,身體像是瞬間失去了力量,險些站不住,被身後的挽袖和紫檀齊齊扶住。
“娘子……”紫檀擔憂地看她。
紫檀親眼見過那日她從禦書房跑出的情形。
挽袖微笑不變,“慕娘子,越是此時,越不可失儀。”
不管是為太後的打算,還是為皇家的顏麵,還是為自己,確實不能表現得太過。
南音收拾好心情,同眾人一起慢慢往前走去。
說實話,南音並不覺得綏帝會是因自己而來,多半這場宴會有他感興趣的,方才的慌亂,隻是下意識反應罷了。
想通這些,她儘量垂眸低眉,不欲引起任何注意。
但她的美如夜中螢火,本就有不少人一直在暗暗注意,並非有意低調就能隱藏。
儀仗隊在麵前陸續經過,南音微微放鬆時,玄色衣角再度停在她麵前。
“伴駕。”天子看著她道。
所有人齊刷刷望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