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敘,今年21歲,某名校市場營銷專業大三在讀,社會實踐經驗豐富,傅氏集團總公司新進實習員工,目前在集團市場部實習。
手指從屏幕上相當不錯的績點成績和履曆上劃過,楚上青關掉了頁麵。
在他們腳下這片這種全世界發展最快、聚集最多精英的寸金之地,憑借這麼一份簡曆獲得傅氏的實習Offer也隻能說是堪堪夠格。
這還要建立在這份履曆並非偽造的基礎上。
事實上按照劇情,白小敘並不是什麼名校大三學生,而是一個高中沒讀完就在城市裡各處打工度日的苦命人。
她的履曆上除了名字都是假的,連年紀也才20歲,把她安排進傅氏的人是希望她能作為一枚釘子,毀掉卓南建築即將參與的競標計劃。
一個連高中都沒讀完的女孩兒就算身份造假進入了傅氏集團又有什麼能力毀掉一個競標項目呢?
“劇情”給出的答案是安排她的人搞錯了人,他們以為自己安排進傅氏是的專業的商業間諜,可事實上那個真間諜已經局子裡喝茶,白小敘是因為名字的發音相同陰錯陽差加入到這個計劃的。
至於白小敘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兩頭騙,是因為要被改建的地方是城西的青瓷街——她外婆一直住著不肯走,要等她外公回來的地方。
為了自己的外婆,白小敘也不能讓青瓷街被拆掉。
總之,這個故事的開端真的是狗血、複雜、讓人啼笑皆非又有那麼絲溫情。
隻是不能讓楚上青動容。
每一個商業計劃都包含了無數人的努力,白小敘她外婆的等待很珍貴,M集團和傅氏員工的付出也沒有絲毫遜色之處,並沒有什麼是一定要站在道德製高點的。
更不用說其中還有青瓷街居民強烈的想要靠拆遷改善生活的物質訴求。
此刻她真正關注的並不是白小敘這個人,而是……她的假簡曆是怎麼通過人事部進入傅氏的。
打開辦公軟件,她點開了組織架構上的人事部。
董事長辦公室楚上青:我記得之前你們招聘了一批實習生,麻煩把簡曆發我看一下,最好是在處理文字工作方麵有一定經驗的。@集團人事部
人事部立刻反饋會馬上安排。
楚上青起身,拿著杯子去茶水間接水,打開門就看見於露露對著蘇芮比比劃劃。
“怎麼了?說得這麼熱鬨?”
“嘿嘿嘿。”於露露笑嘻嘻地放下手,“楚秘書,我們在這兒討論男士著裝。”
男士著裝?
楚上青把杯子放在淨水機下麵:“是要給父親或者男朋友買衣服嗎?”
蘇芮端著咖啡也嬉皮笑臉,還有十幾分鐘就要下班了,她開了一下午會的神經已經鬆懈下來:“不是。楚秘書,我們在說老板穿著背心顯得他腰特彆窄。”
腰?誰?傅南商的?
啜了一口溫水,楚上青倚在消毒櫃上笑了笑。
傅南商的身材確實好,好到不像個搞遊戲的,除了遊戲之外,他也熱愛運動,籃球、賽艇、登山甚至賽車他都玩得很好,身材自然絕佳。
第二次創業剛開始的地點就在她原本打工的小飯館上麵,還是那間位於三樓的破爛民房,沒有空調,十幾台電腦開著,無論什麼時候走進去都像走進了一個蒸籠。
她每次下課後去打工都能看見光著膀子的男人和隻穿著背心的女人坐成歪斜的兩排,彆人都忙到顧不上了,也隻有傅南商會一邊拉下已經卷到胸上的T恤一邊一腳蹬一個讓他們都穿衣服。
那也足夠她看很多次傅南商的身體,在熱熱鬨鬨的嘈雜裡偷瞧,正是剛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傅南商的時候,心裡像是揣了隻小兔子,想看不敢看,看了就移不開。
鍵盤聲劈裡啪啦,電腦風扇轉動,還有人在討論代碼,二手風扇吱吱悠悠,有人舉起手臂去擁抱並不存在的那一絲涼風。
她站在一旁聽著彆人說對文案的要求。
抬起眼,看見傅南商坐在窗台上偷偷掀著T恤的下擺取涼。
窄窄地露出腹肌的模樣,都帶著汗液浸出的水光。
那麼熱的時候,她用力向下扒拉頭上的卷發,就怕彆人看見她的耳朵滾燙發紅。
細想想,那時候的心動分明都是尋常,沒有任何的驚天動地。
卻是讓人念念不忘。
“楚秘書,咱們老板是不是偷偷健身啊?”蘇芮小聲問。
“嗯,不用偷偷,他一直會鍛煉身體。”
於露露突然發出了意味不明的笑聲,知道自己失態,她連忙捂住嘴。
楚上青沒放在心上,隻把杯子裡的水喝完,又倒了一杯。
董事長辦公室裡,傅南商對著電腦屏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要模仿“霸道總裁”也沒那麼簡單,除了一些從遊戲裡扒出來的“台詞”和“橋段”之外,陳章涵還給他總結出了六條“準則”:
1、衣領整齊,西裝革履。
2、格調要高,台詞要少,語氣單一,不容拒絕。
3、動作要野,姿態要穩,固定的小動作要有氣場。
4、頭發可以亂,皮鞋不能臟。
5、人設要有反差,當君子的時候像流氓,耍流氓的時候像君子。
6、如果不知道怎麼辦,就站著不動用最帥的表情征服對方。(左臉35度,麵無表情。)
傅南商對著屏幕拍了拍臉,然後調整了一下角度,確定楚上青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會看見自己左半邊臉35度。
一切就緒,他在辦公軟件上發出消息給楚上青。
“過來一下。”
半分鐘後門響了兩聲,接著,楚上青走了進來。
“老板。”
“後天我打算請M集團的楊董吃飯。”
楚上青挑了下眉頭。
這又是一個怪異的變化,事實上傅南商討厭應酬在業內都是出了名的,原本在遊戲行業還好,穿著運動鞋牛仔褲和套頭衫的“新貴”們還正是個性十足的時候,自從他“跨界”到了傅氏的傳統領域,就成了彆人眼裡的“古怪年輕人”。
“好的董事長,楊董事長喜歡高爾夫,我們可以考慮去北來餐廳……”
“不喜歡。”
傅南商一邊說著,一邊沒忘記維持脖子的角度。
“那老板您想吃什麼呢?”
“日料吧,聽說有一家叫夏漱懷石的餐廳。”
在吃上從來不講究的傅南商已經能自行找餐廳了。
楚上青記下了他的這個新變化,笑著說:“好的老板,我去安排。到時是林副總和您一起赴宴,還是您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今天先去看看。你和我一起。”
“好。”楚上青正好想要多觀察一下傅南商。
她答應得很痛快,傅南商反而愣了下。
成功來得太突然了!
等楚上青出去,他連忙拿起了手機。
“成功了,她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去吃飯。”
隻有三個人的群頓時熱鬨起來。
陳:怎麼樣啊傅老板,我說了這個是沒有問題的!隻要你表現出足夠的不正常她肯定會想看看你到底怎麼回事,好奇是變化的第一步,就像咱們遊戲推廣,現在已經成功引流!
陳:傅老板,樂海上市這件事我也會辦的這麼漂亮!
song:嗬嗬。
song:[本宮就看著你們怎麼演.jpg]
song:話說夏漱懷石樓上的酒店不錯,氣氛到位,總統套房還有城景落地大窗。
昵稱為song的宋沁雅還是沒放棄讓傅南商主動出賣色相爭取一步到位的計劃,在她看來這兩個男人現在搞得都不過是瞎折騰。
楚上青是什麼人?
要是這麼簡單就被拿下,陳章涵當年怎麼失手了?傅南商又怎麼整整三年隻敢自娛自樂?
什麼是“無所不能的楚秘書”啊?她要想跟人拉開距離那根本是一根手指的力氣都不用!分寸感和距離感被那是生在楚上青骨頭裡的!
現在靠著這點兒幺蛾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等她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恐怕傅小南哭都不能把人哭回來。
可惜傅南商再次無視了她誠懇的建議。
男人從辦公桌後麵站起來,有些得意。
他和楚上青一起吃過無數頓飯,帶著蔥香的蛋炒飯,兩塊錢一包的方便麵,各種工作套餐,餐廳的外賣……隻有兩個人一起在餐廳吃飯卻是極少的,一來是沒有時間,二來,自從他生了心思,連提出邀請都躊躇不敢。
怕她看清,怕她不自在,怕她在某個瞬間看清,然後他就失去了她。
記憶裡他上次邀請楚上青兩個人一起去餐廳吃飯,是他剛到傅氏幾個月之後。
那次是他為了賠罪和感謝。
為了逼他接手傅氏,傅成無所不用其極,不僅讓人偷新項目的核心數據,還發動輿論攻勢劍指樂海互娛的幾個王牌項目。
雖然賺了不少錢,可樂海互娛終究根基尚淺,又怎麼是傅氏這種老牌集團的對手?
傅南商隻能答應了傅成的條件。
可怒火不會因此就熄滅,他反而笑著問那個躺在病床上也要掌控一切的老人:“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傅氏都給敗光?!”
“你不會。”傅成有一雙鷹眼,仿佛旁人在他眼裡都是鼠兔一樣弱小可笑,雖然他已經病得快死了,“傅氏有員工七萬九千人,你進了傅氏,他們的前程就在你的肩上了,這個擔子你扔不下去!因為你姓傅,你是我傅成的孫子!”
那一刻,傅南商覺得這個讓自己痛苦了二十多年的老人簡直荒唐至極,他竟然有臉跟人談“責任”?談“擔子”?他為了算命的幾句話就強行毀掉彆人人生的時候,他的責任心又在哪裡?他甚至是個沒有人性的怪物!
可另一方麵,他又很悲哀地知道傅成說的是對的。
傅氏有七萬九千人,七萬九千個家庭,傅氏涉及住宅、改建、市政、環保、娛樂多個行業,衍生出的枝蔓在影響著更多的人。
他沒辦法真像自己說的那樣就把傅氏給敗光。
於是他在維持傅氏運行的同時開始走上了另一條路——放縱。
他想罵誰就罵誰,想懟誰就懟誰,工作上有疏忽,他能把一個四十多歲的部門經理罵哭。
他委屈,他太委屈了,他用了二十五年想證明自己是可以脫離傅氏活著的,到頭來,他還得站在並不想站的籠子裡。
而這世界隻覺得他是幸運的。
他踩著他祖父的屍體和他叔叔的傷殘走到了彆人夢寐以求的地方。
他從前的合作夥伴都會調侃。
甚至就連他親生母親也這麼覺得。
“你得感恩,畢竟要不是你小叔叔……”
直到有一天,董事會上,作為會議記錄的楚上青站起身,打開了窗,將幾個董事的提案扔到了十九樓的窗外。
“各位,容許我提醒一下,前任代董事長傅雪辰先生正是在知道集團創始人傅成先生要將股份轉贈給我們老板之後才出了車禍,很遺憾,即使傅雪辰先生付出了一雙腿的代價去乞憐賣慘,最終他也依然是個股東,雖然他的大腦沒有什麼永久性創傷,傅成先生也依然認為他無論是品性還是能力都比不上我們老板。這才是現實,在整個交接中我們老板沒有虧欠任何一個人,還請各位把你們這些在道義上打壓彆人以求能獲得物質利益的小伎倆都藏起來。”
那年剛過二十二歲的楚上青距離“無所不能的楚秘書”神功大成還差一步。
她站在他的身前,無所顧忌,頂天立地。
窗外白紙飄搖。
傅南商能做的,就是在她身後緩緩站了起來。
那天傅南商翹了剩下的工作,拉著楚上青出去吃飯。
“作為合作夥伴,我要感謝你,作為朋友,我要道歉。”
他是這麼說的。
楚上青有些懊悔:“其實我有點兒害怕。”
然後她又笑了:“不過一想,反正身後有你在,去他爹的吧,哈哈哈哈。”
也是從那一天起,傅南商知道了他的生命裡有什麼是絕對不能失去的。
還有兩分鐘下班的時候,傅南商在心裡默背著“霸總守則”站在了自己辦公室的門口。
兩分鐘後,楚上青走過來說:
“老板,久等了。”
也沒多久。
傅南商看著楚上青的頭發。
今天她穿得是一件領子有點低的襯衣,頭發挽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後頸的小痣。
“老板?”
讓自己暫停胡思亂想,傅南商說:“大衣,穿上。”
楚上青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穿上身。
如果是從前,傅南商會幫她整理一下領子或者發絲,可是想到“霸總守則”,他沒動。
他突然覺得這個項目也沒那麼好。
和樂海互娛上市一樣差點兒意思。
楚上青又在心裡記下了傅南商的新變化——事兒多,疑似強迫症。
兩個人各懷心思,在彆人的眼裡卻有種異樣的和諧。
尤其是老板看著楚秘書的頭發出神的樣子,透著某種克製,反而又因為克製而顯出了撩人。
嘖嘖嘖嘖。
磕了兩秒以示敬意的於露露抱著包逃竄進電梯,在心裡默念:“人狗不相通,傻狗不配不配不配!”
有胸肌有腹肌也不行。
打扮得再衣冠禽獸也不行。
狗就是狗!
電梯門關上她才意識到她就這麼帶著電梯溜了,老板又能和楚秘書多在一起呆好幾分鐘。
……算了,給老板一萬年,他也追不上楚秘書。
她猜對了。
在等電梯下去再上來的幾分鐘裡,傅南商還是情不自禁地去想怎麼把自己的左臉35度展示給楚上青。
“老板,要不一會兒先去藥店吧,我看你脖子總是動,是不是頸椎不太舒服?買點膏藥給你?”
走進電梯裡的時候楚上青說。
傅南商憋了兩層樓憋出兩個字:“不用。”
在停車場走出電梯,楚上青麵前突然衝上來一個人。
是個穿著白色外套的小姑娘:
“楚楚楚秘書!彆人告訴我你是楚秘書,說我在這兒能等到你!果然等到了!我叫白小敘,就是今天把東西摔出來的那個,對不起啊,謝謝!”
楚上青停下。
看見小姑娘雙手捧著一個長尾夾送到自己麵前。
“今天真是太謝謝了!”
楚上青推拒了下,笑著說:“你留著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