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北京冬日讓人難耐的乾冷、大風還有讓人期待的溫暖室內,到了深圳人們感受到的是從裡到外的溫暖,快步走在飛機場的VIP裡,傅南商突然停了下來。
“老板,有什麼問題嗎?”
看著楚上青搭在手臂上的大衣,傅南商要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他這次來參加經濟論壇帶了一個九人的團隊和他同機抵達,除了身為秘書的楚上青還有市場部經理、卓南建設的總經理,現在都在VIP通道裡站著看他。
“沒問題。”
他轉了回去,一邊走一邊低聲說:“下午有什麼安排?”
“下午兩點,您要和訊俱實業的藍董事長見麵,他想和您談一下恒海的開發項目,晚上六點是主辦方的歡迎酒會,和幾位與會供貨商的見麵安排在了明天上午,下午有參觀活動。”
楚上青步履輕盈,搭在手臂上的大衣絲毫不影響她跟上傅南商的步伐。
傅董事長行走如風,神情冷酷,其實心裡隻是想給自己的女朋友拿外套拖行李,因為做不到,心裡委屈得像個狗子。
派來接機的工作人員也很有深圳的城市特色,熱情務實,舉著的名牌,開著的車都恰到好處,既不浮誇又不失禮。
看著穿著西裝的年輕人接過了楚上青手裡的行李箱,傅南商的臉色更難看了,坐在車上懶得說話,隻擺弄著手機。
車裡安安靜靜,沒人敢說話。
“深圳的機場好大,拖行李好辛苦。要是我在你身邊,一定不會舍得讓你自己拖行李的。”
看著手機上彈出來的消息,楚上青挑了下眉。
在距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她的男朋友開始了他的表演。
“可惜我去不了,隻能在這裡想著你。”
傅董事長牢牢抓著那個男小三劇本,這些套話都是他昨晚上準備的,現在他一股腦都砸向了楚上青。
楚上青放下放在車裡的宣傳手冊,在手機鍵盤上敲敲打打。
“是麼?你有多想我?”
傅南商抬手摸了下耳朵,他其實想回頭看看楚上青,又怕大腦會再次死機。
“很想你。”
這句話不是套話。
是傅南商想說的話。
成為男女朋友之後感情仿佛應該名正言順地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仿佛水到而渠成。
可他的暗戀卻並沒有結束,洶湧的感情長久地積壓在他的胸口,讓他時常陷入和從前一樣的失語之中。
感情這種東西,就像是天體的軌跡,世界上迄今沒有發現共享軌跡的天體,就像一個人永遠沒有辦法把自己關於感情的一切徹底分享給另一個人。
“我也很想你。”半米外,她的女友用文字告訴他,“你感受到了嗎?我在用手敲擊胸口,因為我在想你。”
傅南商轉頭,看見楚上青正看著自己,右手的中指和無名指輕輕敲打在肩胛骨的下麵。
視線交彙,下一刻,女人緩緩移開目光看向了窗外。
唯有手指還放在原處。
仿佛是個無意中做出的動作。
炙熱的火焰一下子席卷了傅南商的耳朵。
有什麼從身體最隱秘的地方擴散至全身,是快樂。
“我好笨啊,我想不出來可以用什麼動作表示我在想你。”
“我無論在做什麼都在想你。”
坐在車裡想。
走在路上想。
你近在咫尺,還是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我都想你。
傅南商想起自己看見過一句話,狗問神為什麼自己要長尾巴,神說當它看見了自己喜歡的人,它就知道了。
他也以為自己的心是多餘的,在過去的很多年裡,很多很多年裡,他的心是在宇宙中遊蕩的隕石,被引力牽拉,卻毫無價值,直到他喜歡上楚上青,他明白了人是要有心臟的,才能在看見了喜歡的人之後告訴一個人他還活著。
深圳的天氣不錯,有陽光照進車裡。
楚上青看向道旁的景色,臉上是淺淡的笑。
隱晦的快樂像是陽光一樣親吻著她的臉龐。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是都能感覺到車裡的氣氛一下子輕鬆了下來,好像傅董事長的臉色也不像之前那麼難看了。
他們都不知道這個狹小的、屬於地球某個國家某個城市某個街道的角落裡,發生了一個關於隕石和陽光的故事。
訊俱實業的藍董事長年紀今年五十三歲,上世紀他是山西無數煤老板中的一個,本世紀初山西搞煤礦整合,政府鼓勵他們這些煤老板投身製造業,他和他的妻子拉攏了十幾個同行“抱團轉行”,投身鍛造行業,不到十年就成了當地的製造業龍頭。
“之前我老婆跟我說傅董事長年輕,我真沒想到居然這麼年輕!”
戴著玉石扳指和金絲楠手串的手腕充分彰顯了這位董事長的品味風格,楚上青記在了心裡。
傅南商在對外社交上屬於在及格邊緣徘徊的水平,這種場合他一般隻是在一邊坐著當吉祥物,往來細節都交給了同行的傅氏孫副總和卓南的金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