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曲無容也並不會問詢,為何不過是短短一個晚上不見,她的功力好像大有長進。
如果說先前她還能看出點她的根底來,現在卻隻覺得她應當是比她強上很多,可具體這個很多是多少,她卻說不上來,隻隱約覺得此時的她雖然不是石觀音的對手,卻說不定能逃得掉。
而按理來說一晚上是不該有這樣的驚人變化的。
不過曲無容在石觀音手底下便不是個喜歡尋根究底的人,所以現在她也寧可沉默以對。
她正準備重新戴上鬥笠,卻看到時年遞過來了一個易/容/麵具,“要不要試試看?”
“你不是隻有無花的易容嗎?”而且還被她在埋葬了柳無眉和長孫紅之後在火堆上燒掉了毀屍滅跡。
“我又去弄了點易容的模子。”跟著蜃樓刀被她帶回來的還有幾張尚未動過的麵具,原本是她為了擺脫彆人的眼線而弄的,結果準備得稍微過分充分了些,“咱們接下來要去的是丐幫幫主接任儀式,到時候人流混雜的,我雖然不在乎阿容你是什麼樣子,卻不想彆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曲無容的手抖了抖。
她當然知道人/皮/麵具的易容,可是她的臉並不是簡單的損毀,在這張像是熔岩淌過之後摧殘到了極致的麵容,上麵根本就沒有五官可言,所以人/皮/麵具可以拯救一個已經不存在鼻梁和嘴唇的人嗎?
但時年的表情認真得讓她覺得,倘若自己說出了個拒絕的話都是不應當的。
“好。”她聽到自己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事實證明,以時年的技術還真的可以。
等到她們兩人跨上客棧老板給準備的兩匹馬的時候,跟在時年身邊的便已經是個麵貌清秀的少女,雖然那張臉還有些許的不夠熨帖,倘若仔細看的話還是能感覺出幾分古怪,但也頂多隻會覺得是一點長相上的小瑕疵而已。
江湖中人沒那麼多好計較的。
“丐幫的幫主繼任儀式會放在哪裡?”曲無容有些不太習慣臉上有東西,在說話的時候也聽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風徑直往臉上吹,更是讓她覺得有些微妙的不適。
“其實現如今丐幫的勢力中心還是在濟南府位置,說起來還跟我家相距不太遠了,但曆來丐幫幫主的繼任大典還是秉著返本溯源的意思,放在君山舉辦,所以咱們現在便應該一路向西南方向走,等過了荊門至荊州之後,便可以走長江水道,直下洞庭。”
曲無容看得出來她其實也沒多少行走江湖的經驗,可她說話的篤定語氣總讓人覺得沒什麼可質疑的。
“走不丟,有水道上的路程補上一段,也夠我們在君山大會之前趕到。”
她們騎著的這兩匹馬腳程不慢,甚至可以說是難得的好馬,尤其是一路行來,時年的令牌能支使的人顯然並不隻是過了鳳翔府的那處客棧而已。
已經擺脫了石觀音的追捕範圍,她也越發行動自在了。
好馬喂的好飼料,人又休息得當,不過幾日她們已經趕到了荊州地界。
而曲無容在此時已經適應了臉上蓋著一層麵具的感覺,雖然不如紗輕透,卻起碼絕不會有人想著試圖揭開她的麵紗看看她的長相,也更不會有人以又是可惜又是嘲諷的目光看向她。
“我去找艘船來。”她將馬寄存到了又一處被她稱為不算什麼的“家族產業”,對此曲無容已經越發無動於衷了,起碼這些產業彼此之間還隔著城鎮,也不是整條街都給包下來。
但在看到時年領著她登上的船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有點眼暈。
長孫紅的沙漠鷹舟,竹船內部的裝飾已經堪稱是奢靡的典範了,但這艘江上的船內部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要稍顯清雅一些。
時年半躺在軟塌上,幾日裡快馬飛馳的緊繃總算是得以緩解,讓她不由地伸了個懶腰。“說起來還是得向姬冰雁學習,之前見他往馬車裡塞好酒好菜,以防在沙漠裡斷糧,咱們這一路水道快行,也得準備充分一點。”
曲無容看了看她這鑲嵌著寶石的桌角,頂著夜明珠的燭台,忍不住提醒了句,“江上會有水寇的。”
時年指了指從這個角度能看到的船上掛的旌旗,“沒事,家族產業。”
曲無容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時年說的到底是水寇是家族產業,還是解決水寇給商船保駕護航的是家族產業,她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姑娘身上有股子紈絝公子的氣質。
好在她豪奢歸豪奢,卻不是暴發戶的氣場。
到了夜間,奔湧的江流裹挾著輕舟向著嶽陽方向繼續進發,在夜明珠柔和的光照下,船艙裡的寶具華裳都流動著一層人造的月色。
曲無容聽到斜靠在窗邊的青衣少女忽然扣著舷窗開始哼起了小調,夾雜在江潮的聲響裡,還有種說不上來的趣味。
而大約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她突然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了一陣悠遠而曠達的琴音,時年的聲音依然隻有船中能聽到,便顯得那遠處的琴聲像是在為她伴奏一般。
又過了須臾,她忽然聽到了一個男聲混雜進了這琴音之中,那兩人似乎是在一道的,琴音與高歌在江流百轉之中激蕩,像是一曲撞入江流之中的古音律。
時年的聲音卻在這時突然停了下來。
她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後,曲無容看到她突然側過臉來對著她比劃了個手勢,“我去看看,好像是認識的人。”
下一刻,她便從輕舟的窗戶翻了出去。
今夜無月,隻有漫天的星鬥在江流之上盤旋。
是以她這腳下逐波,如履平地的輕功,倘若旁人望見也不過是隻看到了江麵上掠過的一道黑影,就像是擦著水麵而過的一隻飛鳥一般。
可那邊彈琴與高歌的人,卻眼力不差,在她足尖壓著水波發出的一點擊亂了江流的動靜聲裡,這兩人都很默契地朝著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便看見一個披著星光的美貌少女淩波踏浪而來,像是一片輕盈的風,突然淩空而起,輕巧地落在了這艘遠比她那艘要小得多的船上。
船上彈琴的是個麵若好女皎然出塵的僧人,而高歌在此時收束的,則是個俊俏風流的青年。
看清來人是誰,前者的撥弦動作微微一滯,後者則露出了個有些意外的表情。
時年也很意外,某個據傳在京城裡的家夥為什麼會在此地,但她還是抬手打了個招呼,“楚師兄,好久不見。”
至於另一個,他看起來好像不太想見到她。
或者說,他覺得他本不應該在此地見到她。:,,.,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