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與海麵映照的光影重疊明滅,幾乎讓這一劍甩出了殘影,兩把長劍止住這一劍的攻勢之時,時年早已經抵達了下一處關卡。
被困於陣中,自己蒙住了雙眼,她越是表現得閒庭信步,拈花拂柳,陣中試圖讓她的腳步停下的人也就越是緊張。
那本該是指向她額前的一把劍,與身後的那道劍光正成掎角之勢。
卻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她那風中搖曳的飄帶,驟然退讓開了三分。
她淩空壓腰而下,木枝之上綻放的刀氣也隨之變向直撲向後,人卻已擦著前方的劍芒而過,輕盈地卡著那對手倏忽遲疑的漏洞而出,順勢一掌拍開了劍鋒。
青衣旋落,正踩在那下一處的劍尖之上。
她輕得像是一片沒有分毫重量的鴻毛,隨著劍鋒推進也跟著衣袂飄動,又在即將撞上身後早有準備的劍網之時,足尖輕踏發力,向著左側踏出。
真氣灌注的袖籠在這旋身中側揮而出,裹挾住了那試圖滯留她的劍勢。
即便日後與陰嬪所在的位置有些遠,也清晰地聽見了自打她袖籠之中傳出的一聲聲劍刃折斷的聲音。
她沒打算用飛刀應戰,卻不代表她不能在袖子裡用這削鐵如泥的蜃樓刀斬斷對方的劍。
好一招流雲飛袖,也好一招袖裡藏刀!
斷裂的劍尖在她指尖如飛刀揮出,卻隻恰到好處地阻攔在這幾人的腳前,分明沒有絲毫的傷人之意。
她們還從未見過有人能身處大周天絕神陣中如此氣定神閒,更不曾見過這輾轉騰挪之間讓人覺得纖塵不染的飄然不群。
這或許已經不能算車輪戰了。
日後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曾經出現過問題,或許她之前是來過島上的也說不定。
不然為何她這一番行雲流水的應對,已經讓她像是知道此陣的標準走法一般鑿穿了一半了,更因為她莫名擁有了她的那雙手套,讓這種猜測還有了種奇怪的可能性。
而另一方的百人聽起來人多,卻隻是因為一旦走錯路便是環環相扣的羅網收關,而不可能真將一百把劍同時招呼到她身上。
如今竟然讓她一人一木枝的流風回雪之態,已成壓倒性的氣勢優勢。
她將目光轉向了最關鍵的一環。
卻發現其中一個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時年的動作,眼中的驚歎之意收都收不住。
日後的表情一頓,“陰顏今日也是跟著姚四行動的?”
“是。”陰嬪也看到了,她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她倒是真跟她那師父師祖一個樣,小顏佩服欣賞她再正常不過了。”
陣法過半告破,時年這木枝撥動劍鋒,人隨“刀”動的姿態也越發顯得風流瀟灑。
那是一陣常春島上從未有過的風。
下一刻,她又好像是淩空落下的飛鳥摔入陣中,卻已不知道何時手上多了那一雙銀絲手套,握著一把劍鋒,隻是搭把手一般飄然起身,忽然一指點中了下一把劍的劍尖,從這兩隻劍之間穿過。
緊跟著刺來的劍氣白虹之中,時年敏銳地聞到了一陣熟悉的氣味。
才分開沒多久,她又如何認不出組成這一環的人是誰。
木枝之上蔓延著勢如烈火的氣勁立時急轉而來。
這個時候破陣當然要把握所有的機會。
陰顏的劍氣之中有幾分留手之意,或者說時年打到此處,隻距離出口半步之遙,無論這個攔路的是誰,都已有暗中欽佩放她過關的意思了,更何況是陰顏。
劍光與刀光倏忽折曲,劍光退避之時,刀光與她這道青影已經落在了陣外。
陣破!
時年回首,對著這大周天絕神陣中的高手拱手作了個禮。
或許是因為海風太烈,又或許是因為這確實還未達到她的極限,在那張瑩白如玉的臉上,隻能看到臉色中泛起了幾分紅潤之色,甚至看不到她這一番上下翩飛的動作之後,額前有丁點薄汗。
時年慢條斯理地解下了眼上的白布,側過頭便看到日後一邊鼓掌一邊朝著她走來,臉上是並未掩飾的欣賞之意。
“你的提議我同意了。”日後開口道,“不過或許得完善一點細節。”
“細節?”
“你既然意在江南,便得在這武林之中闖出個聲名來,為引出蝙蝠島的幕後主使,讓自己的名聲壓在我之下,於你而言有弊無利。”
時年隱約猜到了日後的打算,但她並沒有想到,身為武林泰鬥的日後前輩會為了一個小輩做出如此犧牲。
隻聽日後繼續說道,“囚於常春島也有很多種理由,身為夜帝傳人的你大破周天絕神大陣,這才被日後擒獲,押在島上三月,這個說法豈不是更符合實際也更能讓人知道你的本事。”
她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扣住了時年的肩頭,從肩膀處發力嘗試的掙脫都如湍流入海了無蹤跡。
時年也不得不承認,縱然水母陰姬看起來是取代了她這江湖第一女高手的位置,但經年累月的積澱,在日後這種武學天賦奇高的人身上效果顯著。
她破陣而出不假,日後這“擒獲”也屬實就是了。
金靈芝不知道時年和日後之間打的是個什麼啞謎,但她知道她得獨自回去,不,準確的說是和海寇向天飛和快網張三一道回去後,她不由有些鬱悶。
“常春島不留男人,他們兩個走很正常,為何我也得走?”金靈芝眉頭一挑,顯然對此番決定大為不滿。
“因為有一件事,非你金大小姐去辦不可。”
時年這慎重的態度和眼神,讓金靈芝下意識地挺起了胸膛,她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又將一封信遞給了金靈芝,這是要給金老太太的一封信。
“你確定這樣就可以釣出那個壞蛋?”她有些狐疑。
時年點了點頭,“當然,前提是除了金老太太之外,不管是誰問起來,你都要按照我跟你說的那一套說辭來應付。包括你爽約之後或許會有歉疚感的原隨雲,也包括你的父母親戚。”
“好。”金靈芝突然覺得自己被賦予了個格外重大的使命,不知道為什麼,時年看著金靈芝這狀態和吳其榮當時被忽悠的樣子有那麼點相似。
不,這怎麼能叫忽悠,這叫給那位蝙蝠島主人擺一個大好的餡餅誘惑。
時年折回了日後身邊,她看出對方仍然有話想說。
兩人均是青衣,這一道朝著山道方向走的樣子,居然讓人真看出了幾分默契和活像是師徒的感覺來。
“我先提前跟你說好,”日後開口道,“我欣賞你跟我看不順眼朱家那父子倆不衝突,所以如果他們來了島上,你替他們求情也沒用。”
“日後娘娘可以放心。”
然而時年怎麼也沒想到,夜帝和朱藻確實是很懂情況的沒來島上,有一個人卻來了。
她臨時安置的小樓窗戶在夜半被人敲響,她推開窗便看到窗外輕巧地翻進來的青年。
這一襲藍衫在月光中透著股如綴寒冰之色,可他這天生有幾分上翹含情的唇角,笑意卻如破冰的春水。
“師妹啊,我這才在京城留下那公子伴花失美,盜帥踏月留香的字條,盜走了金伴花的白玉美人,如今卻要來偷你這一尊白玉美人。”楚留香闔扇抵著額頭,“你可真是讓師兄我難做。”
時年突然開始思考要如何解釋——
其實她在島上吃得好睡得好,每天都有美人欣賞,還有日後指點,日子過得彆提多快活這個事實。
她好像不需要被人從島上偷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