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帥這一招,輕功的本事天下能比得上的沒幾個,可惜還是輸了你師妹幾分讓人震懾的效果。”左輕侯評價道。
她這樣一掌打入水中是什麼效果,打在人身上便也應當是什麼效果。
魚在沸水中尚且可以跳出來,人的血液被燒成這樣,卻實在要命。
更不用說她這一掌打出水麵不驚,分明是掌力的操縱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你方才不都說了嗎,英雄出少年。”楚留香回道,“我這不是怕你光顧著招待我師妹了,忘記這裡還有幾個客人,尤其是那位快網張三,他的烤魚在江南是出了名的,但要論起鱸魚膾,誰不得佩服你左二爺。”
左輕侯灑然一笑,“那你儘可放心,今日飯管飽酒管夠,你若不陪我來個不醉不歸,便是瞧不起我左輕侯。”
穿過終年敞開的黑漆大門,正是這足有六七進院落組成的擲杯山莊。
比起依山而建的薛家莊,擲杯山莊要更加四平八穩一些,但剛一進門便能聞到的酒香花香茶香和一種蘭麝脂粉的香氣,讓這種四平八穩中無疑多了幾分跳脫。
從四麵的回廊之中回蕩傳開的樂聲讓人一時之間還很難分辨出到底是從何處飄來的,又好像是從這莊園的每一寸磚瓦之中浸染出的歡愉氣氛。
而在這擲杯山莊主人回來的時候,樂聲便更加趨於明快。
“早聽聞擲杯山莊中有江南最美的歌姬舞者,有最醇厚回甘的美酒,還有最有品位的食客,我雖還未見到人,便已能知道此言不虛。”
“比起你師父又如何?”左輕侯揚聲問道。
“各有千秋。”時年給出了個評價,而這句評價顯然很對左輕侯的脾氣。
他與朱藻均是那種隻求長樂富貴,不圖封侯拜相之人,倘若名醫裡有個南張北王的說法,數一數二的富貴閒人便該有個南左北朱的名號才對。
所以他聽時年這話便不由笑了出來,“好啊,能得你一句各有千秋,我也不算白在此地建下這擲杯山莊,你方才還少說了一句,此地還有江南最好的名駒,就算是萬福萬壽園都比不上,我這兒沒有名劍隻能寶馬配英雄,到時候你自去選一批最好的,也算——”
“也算世叔給你送的見麵禮。”
他這一句世叔可把楚留香驚得不清,“二爺,倘若沒記錯的話,上回喝酒你讓我喊你二哥來著……”
“輩分這東西,各論各的。”左輕侯擺了擺手,顯然不太在意這個,拎著魚簍便去了後廚,讓左明珠領著他們去會客廳安頓。
等到一桌菜籌備得當,這飯桌上的重頭戲果然是左輕侯親手烹製的鱸魚膾。
秀野橋的四腮鱸魚聞名天下確有其道理,經由左輕侯的手,更是將這種鮮美發揮到了極致。
左明珠含著一縷溫柔端莊的笑意開口道,“父親很久沒有這樣款待客人了,可見今日確實開心。”
時年朝著左明珠看去,她雖然眉宇間藏著一股潛藏的憂思,卻也無損於她的美貌,江湖上給了她一個玉仙娃的名號,倒也不全是為了捧左輕侯的場,她起碼比薛斌瞧著要讓父親順心些。
大約如此。
可惜邊上坐了個原隨雲。
趁著左輕侯與楚留香在拚酒,時年突然開口問道,“我聽聞近來往江南這邊來的山西客商多了不少,原公子的情報縱然在江南應該也不會遜色,更何況是山西那邊過來的人,不知道原公子可知曉他們的領頭人?”
原隨雲微微一愣。
這是個他不能說自己不清楚的問題。
無爭山莊位居太原,若是那邊有了異動傳不到他的耳中,又如何配得上武林第一世家的稱呼。
“瞞不過時年姑娘,這些人正是無爭山莊門下的商客,大凡商業,走南闖北拓展商路實在正常不過,否則在下也不必留在鬆江府坐鎮,正是確保倘若哪一支勢力得罪了人,在下能儘快得到消息做出應對。”
“不,我想原公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時年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她這話中的底氣讓原隨雲突然有了些不太妙的預感。
“我隻是想說,原公子的人走的路線未免有些繞遠了,從山西到山東,從海路走直達鬆江府豈不是更好,正好山東是我的地方,既然要做南北生意,不如有錢一起賺。”
“無爭山莊的信譽我還是信得過的,何況走海路也免得又是路上層層關卡過來,更不必在橫跨長江水道的時候憂心水匪作祟不是嗎?畢竟我聽雲從龍前輩提到,原公子門下的商客,似乎沒有尋找神龍幫庇護的意思。”
原隨雲看不見她的臉,卻聽得出她格外氣定神閒的意味。
換了彆人,與夜帝門下這種繼承人天資卓絕,更是個頭腦無比好使的勢力合作,無疑是個讓人不能拒絕的邀約。
可原隨雲不一樣。
他的那些個手下帶來的貨物本就不全是要在江南兜售的,裡麵更是藏著些不能讓人看見的東西。
與彆的勢力合作越深,對他這個如今隻想著將自己深深藏在幕後的黑暗之中的人也就越是危險。
該死,她果然很難應付。
可一想到倘若將那個人引來,她很快便是一具不再能給他惹麻煩的屍體而已,原隨雲又安定下了心緒,從容地回答道,“若是如此,無爭山莊在海航上的經驗有些欠缺,雖然不想虧欠彆人,但確實要多蒙夜帝門下的照拂了。”
他這一句話間表明了自己對這個合作的同意,又解釋了自己為何方才會做出此等猶豫的反應。
時年都不得不佩服,原隨雲確實是個絕頂聰明的人。
“好了,餐桌上談生意也真是你們這些事業心至上的小年輕做得出來的事情。”
左輕侯搖晃著酒杯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他平日裡沒少與人舉杯同樂,隻是這幾杯還遠不到讓他覺得醺然欲醉的程度,“不過聯合原少莊主和世侄女的本事,要將南北方的商路打通,也不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這般倒也不需要什麼海上銷金窟了,還有什麼比無爭山莊的珍藏和朱兄的寶庫裡閒置不用的東西讓人垂涎呢,也正好萬福萬壽園金老太太的壽辰快到了,這世上多的是想要同她攀關係的人,隻要東西夠奇,自然會有人肯花重金購買的。”
左輕侯將杯中酒一飲而儘,“一個好聽的噱頭,足夠打開局麵了。”
他這話說的,讓原隨雲疑心是自己在擲杯山莊中暫住的幾日,讓這位看起來說是個頂級的玩樂名家也不為過的左二爺,發現了什麼端倪,但他緊跟著發出的動靜卻是抱起了酒壇整壇灌了下去。
原隨雲聽出左輕侯這舉動之後,因著比起方才那一杯杯地抿酒,一整壇後勁要大得多,在四周的歌姬樂聲中,他稍微有些大舌頭地開始唱起了淞滬地方的小調,用筷子擊打著酒盅隨著樂器奏鳴之聲一道給這歌聲伴奏。
分明就是個酒興正濃,彆的都已經不管不顧的人的浪子。
他突然覺得自己竟然在擔心左輕侯會不會窺探到他的底細實在是個很沒道理的事情。
但等到他回到了房間,被人算計的怒氣又不由地爬上了心頭。
他伸手就想將手邊的茶盞朝著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砸去,卻又忽然住了手,“你替我去辦兩件事情。”
“第一件,聯係上丁楓,告訴他他這回雖然沒有得手但做的很好,我不會怪罪他,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第二件,替我送一封信和一個人去西北,一個——”
原隨雲的唇角微微上揚。
“一個精通易容的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