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4(二更)(2 / 2)

阿飛和時年說自己還要再上山一趟做些收尾的工作,王憐花也跟了上去。

即便此時已經是夜幕低垂,並不是個合適做事合適行走在濕滑山道上的時候,對阿飛這種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環境的少年來說,卻顯然並不是一件難事。

王憐花不大喜歡他的這種固執,這種固執和堅持對於一個想要在行走江湖中天下聞名的人來說,顯然不如靈活變通來得有利。

不過固執的人往往有這種人的可愛。

王憐花目送著他像是一隻夜色中行進的孤狼,輕而易舉地爬上了山,回到了那個不易遭到野獸入侵的家園。

他回來是為了把牆再堆壘得高一些,以免山壁之下的小小墳墓會在他不在此地的時候,被哪個不速之客給破壞了。

這座墳墓上隻有那一支新梅,並沒有寫上姓名的墓碑,就算王憐花再如何聰明他也無法透過墳墓來判斷埋葬在這裡的人是誰。

不過等到阿飛去外麵搬運石塊木頭的時候,他乾脆潛入了屋子。

這座小屋的臥房隻有兩個,一個便是那鐵劍少年的,裡麵與其說是井然有序,不如說是實在沒有什麼東西,他過著過分清貧寒酸的生活,在這屋中更加得到了印證。

而按照王憐花旁敲側擊地跟鐵化鶴打聽,這少年跟著自己的母親搬來此地已經有十餘年了,可惜他也隻在二人來此的第一日見到過那個白紗覆麵的女人,之後便再沒見到過她。

這並非是個臨時偽造出的生活環境。

他歎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疑心對方來曆不明還彆有用心實在是有些沒必要,轉而推開了另一間臥室的門。

這間臥室看起來已經有許多年不曾有人使用過了,卻依然保持著整潔,像是有人一直在用心收拾。

但這間房間的主人,實在不像是會教出阿飛這樣的孩子的人。

除了已經沒有鋪著被褥床單的床,在這間房裡隻有一個梳妝台和一個衣櫃。

王憐花對女人的東西如數家珍,如何看不出這擺在梳妝台上的菱花銅鏡,是出自京城王芳齋名匠的手筆,一麵鏡子便用這樣的規格,可見曾經在此居住的女人必定又在意自己的容貌,又是個生活精致之人。

一應的化妝脂粉都是京城名號所產,唯獨其中的一盒刨花頭油,並非是王芳齋那香氣濃鬱的一款,而是江南宜芳閣的玫瑰花露。

他心頭一驚,這個配置的妝台他從一個人的口中聽到過——

幽靈宮主白飛飛!

他縱然不曾親眼見過,卻也知道當時白飛飛要想在黑暗的環境之中虛構出這一番臥室畫麵,勢必也得大半是她親眼見過的,說出來才有信服力。

他打開了梳妝台的抽屜,果然在其中看到了一把同樣出自王芳齋,卻是來自柳州分號的精品烏木梳子。

王憐花如遭雷擊。

這又與白飛飛當年的話不謀而合。

他直接衝到了衣櫃前,拉開了門扇。

山中冷潮,縱然是阿飛已經對這衣櫥中的衣服看護有加,還是難免有了蟲蛀,也生了發黴的斑點,可也足夠讓人看得出來,在這衣櫃之中,除了一件粉色的衣服之外,其他的都是皓白如雪。

他還想再探尋一番,卻陡然聽到了阿飛從外麵回來的聲音,便幾乎沒有發出一點動靜便從這房間的後窗翻了出去,順便帶上了窗扇,就好像他從來不曾來過此地一般。

可出了房屋,山裡的夜風一吹,他不由自主地開始有些懷疑自己在沙漠之中的判斷了。

這有著與白飛飛配置相似的梳妝台和衣櫃的山中客,此時已經是長埋地下的一具白骨,隻留下了阿飛這個性情孤僻,卻容貌肖似沈浪的孩子。

而時年,她熟悉沙漠之中的情況,對江湖上的事情卻知之甚少,修煉的是關外鐵血大旗門的嫁衣神功,真如白飛飛所說是有本事將江湖掀個天翻地覆的。

和阿飛相比,她的相貌像白飛飛些,脾氣卻介乎二者之間。

王憐花自覺不該有人會猜到他這出海十年還有回來的可能,更何況這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曾說過自己就是沈浪與白飛飛的後人,從頭到尾都隻有他這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到中年越發容易胡思亂想的家夥在這裡揣測。

所以這兩人當然誰都沒有在冒充,卻也成功讓他陷入了懷疑人生的境地。

等時年第二天見到他的時候,居然見到這位保養功夫堪稱一絕的王公子神色間透著一股茫然和疲憊。

“王公子,這關外應該沒有地方給你去做賊的機會吧?”

王憐花擺了擺手,“認床而已。”

這話誰聽了都不信,若當真是認床,前幾日趕路途中他就應該已經是這副樣子了,又怎麼會是在鐵化鶴夫婦的地方安頓下來的今天。

金無望敏銳地發現,王憐花今日看向時年和阿飛的眼神,不像是昨天那個防止小狼崽把自家的幼苗給叼走的樣子,而是左顧右盼無比糾結的樣子。

糾結這兩個字在他的印象中與王憐花絕無一點沾邊的可能,但他見到的顯然並不是幻覺。

“你總不會在擔心她把人教錯了?”金無望冷淡地開口問道。

青衣姑娘在此時無比輕巧地捏住了灰衣少年的劍鋒,她指了指對方的前襟,示意他這一劍雖快,卻尚有破綻,這兩人明明一個話多一個話少,居然交流得無比順遂。

王憐花像是完全沒意識到有人走到他的身邊一樣驚了一跳,他薄唇輕抿,笑容中流露出幾番苦澀來。

若不是金無望打斷,他可能連這兩人是雙生兄妹,或者一個是白飛飛找來頂替自己的親生孩子,養育成人後去江湖上找/人/報仇,另一個是她完全按照自己夢想之中的孩子養大的這種離奇劇情都想到了。

但念及白飛飛當日何等灑脫地離去,王憐花又覺得這不是她會做的出來的事情。

好在他也並沒有多少糾結的時間,因為從鐵化鶴夫婦那裡得來的消息,小李飛刀確實在關外,還就在他們當時途徑的地方,距離此地也不過是一日不到的跑馬日程。

這人當真沒有留在李園與他那位青梅竹馬的表妹做一對神仙眷侶,而是隻帶著一個壯碩的仆從隱居在此地,他便必須為了憐花寶鑒的事情去問個明白。

那是一間典型的關外北方小院。

初春的寒意讓在院子裡透風的此地主人還點著一盆炭火,在炭火爐上溫著一壺酒,也不知道是酒氣還是煙氣更盛一些。

走進這小院的人第一時間看到的一定不是那鐵塔一般修煉了鐵布衫的壯漢,而是透過薄煙看到的那張蒼白的臉。

這張臉因為飲酒而嗆咳出一種蒼白中帶著紅潮的病態,也因為關外的朔風吹得眼尾添了幾道無從忽視的皺紋,可他那雙略呈碧綠色的眼睛裡泛著柔和的眼波,裡麵暈染開的並非是人到中年獨居關外的冷寂,而是一種年輕人的活力和自在,更有一種歲月變遷後的寧靜。

這是一張足夠有魅力的臉,而他此時正用手中的柳葉薄刀雕刻著手中的木頭。

人像並未成型,隻能感覺出他在雕的是個女人而已。

有人進來他當然不會全然無所察覺,隻是因為來人並沒有展露出殺氣,他這才沒做出將人驅趕出去的決斷。

那站在最當先的青衣白氅的女孩子用並無惡意隻有探尋的目光打量著他——

不對,是打量著他的刀。

這把最普通的刀在她眼中明顯要比他這個人有吸引力得多。:,,.,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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