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繁星點點。
太宰治站在高樓的屋頂上,雙手插兜,平靜的凝視著下方燈紅酒綠的隻屬於橫濱的獨特夜景。
清涼的微風吹動著他披在肩上的過長的黑色外套,也讓那柔軟的烏發輕撫著臉頰,十七歲正值美好年華的俊美臉龐上,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隻是安靜的凝視著眼前的景色,月光如水,將他的身影襯的越發朦朧,幾乎與月夜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倏地,他的身影動了下。
側過身,漫不經心的抬眼看向身後,忽然笑了。
“晚上好。”
“真稀奇啊,竟然在這種地方碰見人什麼的……”
那裡不知不覺中出現了一道陌生的人影。
背後就是掛在天上的漂亮的銀盤,那人穿著一套黑色的禮服,優雅的站在他身後,右手輕點著頭頂的帽簷,左手則隨意的放在褲子的口袋中,蝴蝶麵具戴在他的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睛和優美的下頷曲線,讓他看上去充滿了神秘。
在這片黑暗中,太宰治無法看清那人被麵具遮擋的臉,他的目光在那人設計的堪稱時髦的禮服上的一排銀紐扣上落下,眼底也浮現出與紐扣此刻在月光下折射著的光暈如出一轍的冷意。
“您在這裡做什麼?”
那人開口說話了,聲音含笑,說出來的嗓音卻比想象中更加輕柔詭異,像是喉嚨中塞著一塊糖似的,有些過於甜膩。
太宰治看向了那人的脖頸,由於被高領的布料遮擋,無法判斷出是否有喉結。
但依他的直覺來看,這個人應該是男性,並且年齡不會很大。
“嗯,這裡的風景很漂亮呢。”一邊打量,他一邊用手掌向著遠方示意,纖長的睫毛微動,臉上浮現漫不經心的笑意:“遇到這麼美的夜景,難道你不想體驗一次從這裡跳下去的快感嗎?”
“……”
被晚禮服精心包裝的男人沒有說話,太宰治惡劣的猜測著對方是不是被他的台詞所驚到,一時忘了言語。然而想象中的那有趣的場麵沒有到來,男人用一如既往的語氣輕笑了聲。
“嗬,很有趣的提議。”
他優雅的彎腰,將掌心覆蓋在胸口,行了個完美的紳士禮。
“請自便,希望不要因為我的到來,打斷您跳樓的好心情。”
說著,便大大方方的站在原地,似乎打定主意不再打擾。
太宰治本來平靜的瞳孔中卻倏地閃爍著細碎的光芒,饒有興趣的望了過去。
在得知他要自殺後,他見過有熱心阻止的人,也見過漠不關心離去的人。但眼前這位還是第一個旁若無人、超級淡定的打算圍觀的。
事情好像變得有趣起來了。
太宰治是個很惡劣的人,這種性格一旦碰上讓他感興趣的人或物,就如同星火燎原一般,不死不休。
所以他果然的收回了想要朝邊緣地帶伸出的腳,臉上勾起笑眯眯的表情,忽然開口道:“我的想法改變了。”
戴著蝴蝶麵具的男人動了動頭顱,頭頂的禮帽隨著他的動作向一側傾斜,似乎在無聲的進行詢問。
“你來陪我吧。”
戲謔的語調在空氣中回蕩。
也讓男人的動作成功一頓。
太宰治唇角的弧度越加深邃,眼底的狡黠幾乎能夠溢出來,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你遇見我自殺卻不準備離去,那大概率是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吧……如果你陪我從這裡跳下去的話,我就答應你的要求,怎麼樣?”
空氣中安靜了幾秒鐘,隻能聽到耳邊傳來的夏風摩挲樹葉的莎莎聲,又或者是偶爾飛過蒼穹轟隆的引擎聲。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在太宰治期待的視線中,戴著蝴蝶麵具的男人終於動了起來。
“哦?”他單手插兜往太宰治的方向走著,步伐輕鬆的就像是遊走在橫濱的旅客,一雙擦得雪亮的黑皮鞋發出踩踏音,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太宰治的心尖上似的。
爾後,他在與太宰治持同一水平線的位置停了下來。
一側便是沒有護欄的萬丈深淵,死神的鐮刀似乎已經架到他們的脖子上,就等待著他們將自己送入虎口。
但是他們兩人的表情同樣悠閒愜意,距離一拉近,太宰治可以清晰看見那人所露出的優美的唇瓣正微微上揚著,漫不經心中,又帶著某種奇特的氣質。
那人張開了口,刻意壓低的聲線浮現出幾分沙啞的魅惑。
“原來如此。”
他頗為曖昧的笑了一聲。
“——想要與我一起殉情嗎,先生?”
“……”
一瞬間,太宰治的眼睛不由自主睜大了些,怔住了。
這讓他有點像小動物似的,充滿了呆萌的既視感。
不過這種感覺也隻是眨眼之間,下一秒,太宰治嘴角便勾起一道弧度,頗有興趣的反複在口中咀嚼著這兩個字,“殉情、殉情……是麼,殉情啊。你倒是用了個很有趣的詞。”
他誇張的歎了口氣,狀似無奈的聳了聳肩,“要是殉情的話,我還是喜歡和女孩子一起殉情。”
“我為您感到遺憾。”戴麵具的男人用溫柔的語氣附和著,但隨即,他便輕眨了下左眼,釋放出一絲幾乎能酥麻到心口的電流,“不過能與您這樣的先生一起殉情,是我的榮幸。”
被他的讚美逗笑了,太宰治也學著他的模樣調皮的眨了下眼睛,“這麼說你答應我了?”
“沒有理由拒絕。”
在他興致勃勃的注視下,麵具男人伸出自己的右手,戴著黑色手套的掌心向上翻起,停在他的麵前。
“那麼,這位英俊的先生。”
以這個距離,太宰治正麵撞上一雙淺淡的琉璃似的含笑的眼眸。
禮帽下方柔軟的黑發隨風飄動,那人唇角勾起自信的笑容,明亮的仿佛能撬動他此刻黑暗的內心。
“伴隨著這美麗的月光,您願意在此,與我一起殉情嗎?”
……
現在的情況好像徹底被顛倒了過來,明明太宰治才是那個惡劣的邀請者,但沒想到眼前的男人卻能夠化被動為主動,甚至用優雅的舉止,打破了對常規殉情的恐懼。
這副模樣,更像是兩人要去參加什麼晚舞會似的,氣氛充滿了輕鬆和隨性。
沒有死亡前瀕死的快感,沒有擁抱死亡時的愜意,甚至自己似乎被當成了女方,然而太宰治的眼眸卻越來越亮,笑意也越來越濃。
太有趣了,好久都沒有遇見這麼有趣的事情了。
他絲毫不扭捏的搭上了麵具男的那隻手:“非常願意。”
然後下一刹那,他就察覺到對麵的人影忽然手臂用力回縮,拉的他重心不穩,踉蹌著往前栽去,而一隻灼熱的掌心就這麼正大光明的搭上了他的身側,緊緊的勾勒著他的腰身。
還不輕不重的在他腰上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