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倩房裡有翟光守著。
沈容今夜便回了明瓊給她安排的房間休息。
這房間就在明瓊隔壁。
明瓊因今夜不能和沈容睡一起而心情鬱悶,搬了張椅子坐在靠沈容房間的那麵牆壁旁,坐了一夜。
翌日清晨,沈容醒來吃早飯。
一夜沒睡的明瓊出門見到沈容,臉上倦意頓時散了,眸子都明亮起來。
沈容跟明瓊打了聲招呼。
明瓊挽住她去餐廳用餐。
翟光還守著董倩,沒有下來。
在餐廳,坐在餐桌尾的瞎眼大師正靜坐,等待早餐上來。
沈容假裝不知大師身份,鎮定落座用餐。
大師用餐時,卻時不時抬臉麵向沈容。
篤——
一把刀飛到大師的麵前。
玩家們都驚得看向扔刀的人。
明瓊笑道:“不好意思啊,手滑。”
她斜睨著大師,眼中意思很明白:再看弄死你!
大師輕咳,低頭。
沈容心道明瓊是知道大師身份還敢這麼囂張,還是不知道大師身份,隻以為大師是個普通的NPC呢?
她目光在明瓊身上停留。
明瓊轉麵望向她,眼中情緒頓時換成溫柔小意。
事情大多已經解決。
沈容今天無事可做,難得放鬆地休息。
下午睡了一覺,醒後一個人到彆墅的陽台上,翻看神域文字的字典。
翻開第一頁,第一頁隻有兩個字。
天與海。
沈容模仿字典上的字形,用手指在空中畫著。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寫的是海?剛開始學神域文字?”
沈容聞聲回頭。
是瞎眼大師。
瞎眼大師依舊閉著眼睛。
沈容道:“大師,你不是看不見嗎?”
瞎眼大師在陽台上另一桌邊坐下,道:“眼睛看不見而已。”
沈容有些訝異:“真的看不見?”
她還以為大師是在裝瞎。
大師點頭:“有人不想我看到某些人,眼珠子就被挖了,不過很快就能找回來了。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並不妨事。”
大師轉麵向沈容:“你應該從翟光那兒聽說了我吧。就沒什麼想問的嗎?”
沈容不是沒有想問的。
而是想問的太多,也不知道哪些能問,哪些不能問。
她客氣地道:“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大師張了張嘴,又笑著搖頭道:“想說得太多,又無從說起了。需要幫忙嗎?”
沈容沉吟,道:“要。不過不是幫我,而是幫那個被你安排了命運的神獸種。翟光身上被下了禁製,你應當有能力祓除吧?”
大師道:“隻要他做到了他該做的,他的禁製就會消失。”
沈容瞥向大師。
這位神和休息區的管理神不一樣。
還算是位不錯的神。
隻不過安排命運一事,影響到了無辜的董倩,沈容並不能苟同。
大師起身離開,又說了一句話。
沈容聞言,想法又變了。
——在董倩和翟光的事上,這位神做的,應該不算是安排命運,而算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吧。
沈容道:“你是很好的神。”
大師低聲笑道:“都是姑姑教的好。”
姑姑?那也是神吧。
神不是她能隨意評價的。
沈容一言不發。
大師笑著將一把黑紅鑰匙丟給沈容,道:“等一切結束後,把這鑰匙給翟光,他會明白的。”
便離開了。
沈容垂眸。
鑰匙刻有沈容看不懂的神域文字,模樣猙獰,是捂不熱的冰冷,有洶湧澎湃的森寒之意。
盯久了,仿佛能聽見萬鬼在耳邊哭嚎,煉獄的畫麵在眼前浮現。
沈容把鑰匙收起。坐在陽台上繼續看字典。
學到第十頁時,她看到彆墅裡走出一位穿白金長袍寬大披風的高挑身影。
似是察覺到沈容在高處的目光。
他回頭抬眸,對上了沈容的視線。
這是位容貌迤邐的青年,一雙碧藍的海幽種之瞳如山泉般清澈見底。
沈容拿出羊皮紙畫像,展開。
青年與畫像上的人一模一樣。
隻不過親眼所見的他的外貌,比起畫像,更有一種震撼之感。
風吹動披風。
披風帽遮住他的半張臉,他長發隨風輕揚,對沈容彎唇一笑。
明瓊站在簷下,看著這位神,修長的手指緊繃起來,聲音直接傳入神的腦海中:“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踩碎。”
神看向明瓊,恭敬頷首,用神的方式與明瓊無聲交流:“隻是想知道您未來的夫人長什麼樣子。”
未來的夫人。
這五個字讓明瓊心情大好。
明瓊彎了彎嘴角:“算你有眼力見,三秒內,滾吧。遲了,你的眼珠子就碎了。”
在陽台上的沈容,就見上一秒那位海幽種神還在院中。
眨眼的功夫,祂就消失了。
*
晚上。
董倩蘇醒前,翟光就離開了董倩的房間,獨自去了公司,開始【還】儀式。
在他去之前,沈容將鑰匙交給了翟光,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麼鑰匙嗎?”
翟光拿到鑰匙的瞬間便明白了一切,道:“獸獄鑰匙,刑期百年。”
見沈容還是不大明白的樣子。
翟光一副“我就好心地告訴你吧”的嘴臉,笑道:“那位海幽種的神也是有心了,這種鑰匙隻有十三獄主宰能夠發放。而那位主宰很少發放鑰匙,也不會給任何神麵子,一向是直接召出獄門將罪者送入獄的。”
“那位海幽種的神為了拿到鑰匙,肯定付出了一些代價……”
沈容問道:“拿到鑰匙是可以自主選擇入不入獄嗎?”
翟光搖頭道:“不。是給即將入獄者一個體麵,讓入獄者在獄內能過得稍微好一點。”
他滿麵笑意,隻是笑得很淒涼。
“不過給我這個有什麼用呢……等儀式結束我肯定就死了。”
說罷,便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原本晴朗的夜空霎時間烏雲密布,天沉得仿佛要墜下來。
無數道鬼影在城市上空來回移動。
董倩剛醒,問沈容事情處理得如何了,翟光死了嗎?
沈容將所有事如實相告。
董倩二話不說掀開被子,跑去了公司。
沈容和她一起去公司。
玩家們本想跟來,但沈容怕暴露翟光的神獸種身份,攔住了他們。
到達公司時,翟光的儀式已經進行到了尾聲。
有那位神在背後給他的附加支持,翟光成功將借來的一切歸還給了受害者們,勉強保持魂體不散。
儀式結束。
一圈紅鎖浮現在他的魂體上。
那是聯盟對他下的禁製。
紅鎖爆出紅光,像是要把他殺死。
然而翟光身上戴著的獄門鑰匙,卻將紅鎖壓製住了。
兩股力量在翟光身上碰撞。
翟光痛苦地麵目扭曲。
一道黑紅的獄門出現在翟光身後。
那獄門質感沉重幽森,讓人不自覺敬畏恐懼。
門上有無數獸種受罰的猙獰血腥畫麵,粗重的鎖鏈將獄門鎖死。
啪嗒——鎖鏈開了。
隻聽難以形容的厚重聲響在耳邊炸開,炸得沈容腦瓜子都嗡嗡的。
獄門也開了。
一位姿態優雅,著暗紅長袍的瘦削男人從獄門中走出,手輕輕一伸,便將紅鎖握在了自己手中。
輕嗤道:“狗膽包天的東西,父神都不敢動我們十三獄名單上的魂,你敢?”
他仿佛是在通過紅鎖對施咒人說話。
過了一會兒,紅鎖內真的響起了一道充滿了恐懼的聲音連連道歉。
沈容想:那聲音,便是聯盟裡的神獸種吧。
而且能給翟光下禁製,在聯盟內地位肯定不低。
但此刻那聲音正抖得像得了帕金森般。
仿佛這獄門是要拉他進去似的。
獄門裡走出的瘦削男人不屑冷嗤:“晚了。”
男人捏碎了紅鎖的同時,紅鎖內響起一陣血肉爆裂的聲響。
聽得沈容都不自覺一哆嗦。
不是怕,就是心底莫名生起一陣如同水蛭爬上了頭皮的可怖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