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遊戲場大廳, 沈容直接和封政回化血城休息去了。
七天休息時間轉瞬即逝。
淩晨,沈容被傳送到新的遊戲當中。
·
天灰蒙蒙的,像要下雨。
沈容背著書包站在公交車站台。
她身穿中學校服, 手上拿著印有家庭地址、電話號碼、名字、父母哥哥等身份信息的名片。
雖然不知道所有身份信息為何要印在名片上,但她瞥了眼身邊同穿校服的學生們, 他們手上也握著同樣的名片。
身邊的人都在刷手機,一言不發。
路邊的商店有人正在買東西, 卻也不做交流。
整個世界安靜得要命。
叮咚——“13路公交到了, 請前往花園小區的乘客儘快上車。”
公交車內發出的機械聲音, 是沈容來到這裡後聽見的第一句話。
花園小區是她的住址。
她排隊上車, 坐在最靠駕駛位的位置。
這裡視野開闊,便於觀察四麵八方。
人陸續上來, 車門關閉。
嗤——公交車發出噴氣聲, 啟動。
沈容默默地透過車窗瀏覽這個城市。
城市看上去和她先前生活的普通世界沒有區彆,唯一異常的是, 這裡太安靜了,沒有人說話。
她來到這裡之後,也沒有貿然開過口。
現在她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所有人在這裡都是啞巴, 包括她自己。
一路安靜地到達花園小區站, 沈容下車。
天暗了下來,開始飄下細雨, 冰冰涼涼落在人臉上?
沒帶傘的人們臉上顯露出一絲焦躁,皺著眉加快腳步走動。
沈容穿過人群,根據名片上的地址,來到自己的家——4棟301。
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屋裡傳出新聞聲音。
“今天早上警方又破獲一起重大殺人案……”
沈容一進門就看見, 電視裡的主持人對著攝像機脫稿播報。他說了很多細節,沒有看一次稿子,播報流利之程度令人咋舌。
看來這個世界的人是會說話的。
但是為什麼沒人說話呢?
沈容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中年男人,這似乎是她的爸爸,名片上說他叫沈順。
他對沈容點了下頭,好像在說“回來啦”,神情像一個普通的父親,嚴肅中帶著慈愛,可就是不說話。
咚咚——
廚房處傳來敲擊聲,沈容回頭望去。
一名中年婦女用鍋鏟把敲了敲廚房門,手揮舞著,一會兒指房間,一會兒指衛生間,然後轉身回廚房繼續炒菜。
這是她的媽媽姚舒仙。
姚舒仙是想說“把書包放下,去衛生間洗手準備吃飯”?
她不說話,沈容隻能按照自己理解的意思照做。
她去把書包放在臥室,在枕邊發現了一部手機。
這應該是她自己的手機。
她用指紋解鎖點開手機。
許多聊天軟件裡的群聊信息跳出來。
群裡都很熱鬨,很多人都在聊天,完全不像現實裡這樣安靜。
沈容打開瀏覽器搜索【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
搜到的回答卻都是:
“不是吧?這年頭還有人不知道為什麼不能說話?”
“你自己說一下不就知道為什麼了嘛。實踐出真理!”
“問這種問題?你釣魚的吧?祝你天天說話。”
這些回答看上去,就好像“說話”這件事是洪水猛獸。
沈容翻了好幾頁回答,都沒有人給出正經地答複。
倒是看到不少人用“你媽天天在說話”“你天天晚上說夢話”之類的話來罵人。
沈容在網絡上搜了各種和“說話”相關的詞條,大致了解了:
在這個世界,除了某些特殊職業,例如主持人、播音員、老師之類的……其他人都害怕說話。
她正翻閱搜出來的信息,敲門聲響起。
她下意識要說“進來”,又立刻閉上嘴,起身開門。
姚舒仙指了指衛生間,又指了指飯桌,沉了沉眉眼,轉身去廚房盛飯。
——去洗手,吃飯。
沈容理解她想表達的意思,去衛生間洗手,在餐桌邊坐下。
姚舒仙和沈順都落了座,安安靜靜吃飯。
沈容發現,她名片上的哥哥不在家裡,並且桌上也沒有擺放哥哥的碗筷。
她掏出手機打開各種備忘錄,沒看到哥哥相關的信息。
唯一與哥哥有關的,就是聊天軟件裡備注為“哥哥”的賬號。
點開看,發現哥哥的頭像是黑的,空間也鎖了。
沈順敲了敲桌子,像是在讓她吃飯不要玩手機。
沈容在手機上打字給他們看:“哥哥呢?”
姚舒仙也拿出手機打字:“出差啊,你忘了?不過他說今晚就回來了。你晚上寫完作業早點睡,明天醒來就能看見他了。”
沈順也打字:“沒有要緊情況,不要說話,也不要打。”
他很有一家之主的威嚴。
沈容後姚舒仙一起收起手機,心想:為什麼他們不僅不說話,就連打字也有點忌諱?
這麼不喜歡交流的嗎?
她默默悶頭吃飯,吃完回房寫作業,然後洗漱上床,躺在床上刷手機,想繼續通過手機了解這個世界。
刷到晚上十點半,手機跳出鬨鈴,提示她明天還要上學,五點半就要起床,該睡了。
沈容放下手機,準備睡覺。
她剛睡著,手機突然又響起來。
是一個日程,提醒她【上靈靈直播網,看鄭誌豪直播】。
她虛著眼起身開燈,打開電腦,登陸靈靈直播網站。
鄭誌豪的直播排在整個網站的第一位。
點進去,一個年輕男子正麵色慘白,兩眼無神地坐在一間雜亂的房間裡,手捧著長長一卷紙,念道:“對不起,我不該罵彆人狗娘養的。”
說罷,他對著身後的一隻狗叫了一聲:“娘。”
叫完,他轉過頭,繼續道:“對不起,我不該罵彆人去吃屎。”
說罷,他捧出一個鐵盆。
攝像頭拍不到鐵盆裡是什麼,但從他快要吐出來的表情,還有他先前叫狗娘的舉動,沈容大概猜到盆裡的東西,眉頭皺起。
這人是被脅迫了嗎?
沈容疑惑,但沈順餐桌上的提醒她還記得,沒有貿然發言。
直播彈幕刷得很快,沒有一個人懷疑他是被脅迫的。
所有人都在起哄。
他們的發言帶著滿滿的惡意,用詞卻很謹慎。隻說要他快點表演,快點行動,沒有明確說要他快吃X。
鄭誌豪表情麻木,眼神充滿了痛苦,伸手在盆裡掏出一灘粘稠物……
沈容靜靜地看著彈幕,隻用餘光看他。
過了會兒,他令人作嘔的吃X表演終於結束。
他又捧起紙繼續念。
每念一句“對不起,我不該說彆人XXX”,他就會去做對應XXX的這件事。
快到零點時,他捧紙的手明顯顫抖起來,聲音也直哆嗦,帶著哭腔道:“對不起,我不該叫彆人去死。”
滿屏的彈幕變成了一排排省略號。
他們好像什麼都沒說,卻又好像還在繼續起哄。
鄭誌豪站起身,走到屋中間,站上凳子,崩潰地哭泣著,手抖得像帕金森,握緊準備好的上吊繩圈,把頭放了進去。
腳一踢,凳子倒地。
鄭誌豪頸間的繩子將他吊在半空中。
他兩腳瘋狂亂蹬,手抓著將脖子勒出血痕的繩子,布滿紅血絲的兩殼眼珠像是要爆出來一樣瞪圓,舌頭也像狗一樣吐出來。
他的身軀在燈前晃動,使得他房間裡燈光忽明忽暗,將他痛苦到扭曲的臉照得尤為恐怖陰森。
他就這樣瘋狂掙紮著,身體猛地抽搐了兩下。
最後像條死魚一樣被吊在空中,身體慢悠悠地晃動著。
沈容垂眸看了眼。
他死時,恰好是零點整。
“謝謝大家觀看我的表演,那麼以後有緣再見啦。”
畫麵外突然傳來歡快的聲音。
這聲音竟和鄭誌豪是一模一樣的!
沈容立刻打字詢問他的身份,然而直播已經被掐斷了。
直播人數也像裝進漏篩裡的芝麻一樣,一下子全沒了。
沈容帶著漆黑屏幕的直播間想了會兒,關掉電腦,上床休息。
躺在床上,她不斷思索:這一切難道隻是一場娛樂表演嗎嗎?
她打開聊天軟件,她加的群裡,很多人都在忙聊今晚的直播。
包括她所在的高三(4)班級群。
“哇,那個人竟然真的吃了屎哎!好惡心!”
“他活該,誰叫他亂罵人。”
“你們也注意點吧,彆這麼說彆人。”
“我們隻是在網上聊一聊,怎麼了?現實裡不能說話,網聊都不行嗎?”
“網聊要是都不行,那不如直接讓我憋死算了。”
“……算了,不跟你們吵。已經很晚了,都早點睡吧。”
雖然有人提醒睡覺,但群裡依舊聊得熱火朝天。
沈容看了一會兒,便關手機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