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1 / 2)

老太太一聽還要分東西,立刻拍著大腿,又坐地上了。論撒潑,整個黑屯大隊,要說老太太第二,絕對沒人敢說第一,她一下一下拍大腿的動作,看著痛心疾首的,仿佛所有人都在欺負她,然而黑屯大隊也沒人不知道,這老太太偏心眼子是出了名的,她一共生了九個孩子,可真心疼的隻有她的小閨女鄭婉藍。

當然所有人都不知道鄭婉藍就是劇本女主,他們隻知道這老太太疼閨女疼得要上天,的確良裙子一件八塊錢,她也舍得給閨女買,而這時候一個男勞力一天拿十個工分,才得兩毛五到三毛錢,更彆說除了錢,買那衣服還要布票,農村戶口的布票是按人口來的,一人一年一尺五的布票,可那一條的確良裙子可是要五尺布票的,這布票哪裡來,大家也可想而知。

“我的老天爺啊,大隊長和支書一起欺負人了啊,我老太婆不活了,你們一個個合起夥來是欺負我老太婆啊!我不如一頭撞死得了,還不礙你們這群人的眼,走資派和支書大隊長合起來,要給外人爭東西了啊……”

老太太哭得叫人心煩,支書鄭信基卻根本不吃這一套,他回頭看看另一邊嚴秋娘仨,看著他們瘦得跟竹竿子似的,也是一陣不忍心,而且看來他們不分出去是真的不行了,這老太太心黑,說不定真能活活餓死嚴秋和她那小閨女。

原本支書也懶得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可是現在看來,他必須管了,所以猛地嗬斥一聲,支書說:“信超家的,你鬨夠了沒有,鬨夠了就過來把家分了,不夠就接著哭,什麼時候哭完了,什麼時候過來把家分了。”

信超就是嚴秋的公公鄭信超,他和老三兩口子今天去了縣城,一是老三家要看不孕不育的病,二是要去買一台收音機,所以今天他們仨都不在,而老太太之所以非要挑今天這麼鬨,也是因為老頭子肯定不願意叫嚴秋走,他雖然也偏心,但是叫老四家這一脈斷了也不可能。

老太太還是哭,可是邊哭她邊尋思,不然就分了,因為老爺子要是在,肯定得麵子上過得去,到時候說不定得給老四家的不少麵粉,還有錢肯定也會給一部分,如果自己主持分家,那這些東西老四家的應該拿不到多少。

又哭了幾分鐘,老太太拍拍屁丨股上的塵土,擦一把根本沒掉下來的眼淚,走到支書和大隊長麵前,說:“行,分家就分家,但是東西給多少我說了算。細麵我家早就吃光了,家裡一點沒有,玉米麵家裡還有二十斤,可以給她兩斤,紅薯乾可以給她五斤,其他的她什麼都不能拿走,這才三月,離夏收還早著呢,我們也快斷糧了。”

老太太算盤算得可是啪啪響,但嚴秋不是原主,逆來順受犯而不校可不是她的強項,另外,她還得養活四個黑不溜丟的小東西不是?

想想劇本劇情,老太太習慣把白麵藏在大西廂婉藍的房間,而且大西廂裡還藏著不少雞蛋,甚至還有前個星期醃的幾塊臘肉,至於玉米麵,老太太則藏在堂屋右邊的東間,也就是雙胞胎老五老六的房間裡,夥房裡當然沒什麼東西,支書和大隊長肯定也不可能搜,如果自己不說,肯定就會被老太太這樣拿捏住,畢竟她給的這些東西,是絕對不夠嚴秋一家子撐到夏收的。

支書回頭看看大隊長,意思是怎麼辦,大隊長也沒想到老太太這麼摳,就給老四媳婦兒這麼點東西,這跟逼死他們一家也沒什麼兩樣,可彆人不知道大隊長卻知道,老太太每半年都會收到一次老四寄回來的彙款,雖然老四三年前據說犧牲了,可是彙款卻沒斷過,這些,大隊長估計老太太一分沒給嚴秋,現在分家,大隊長怎麼都得想辦法給嚴秋弄點錢。

這麼想著,鄭信楊笑嗬嗬說:“他大嬸子,老四寄的那些錢,你得補貼給嚴秋一部分?”

鄭信楊其實不知道老太太每次收到多少錢,但是他估計每次兩百塊總歸會有,可是他這話一說完,老太太瞬間不乾了,“老四每次寄錢那都是我們公中的,沒分家那錢可不是這賴婆娘的,而且他一次才寄個十來塊,跟沒有差不多,這個沒法分,我家上上下下一共還不到二十塊錢,怎麼分?給她兩塊三塊?”

大隊長臉色不好看了,他分明知道老太太說謊,可也沒辦法,支書卻厲聲說:“你有多少錢都拿出來,數一數,該分多少分多少,就算是兩塊,那也得給。行了,王會計也到了,信超家的,你看看你們家老大老二他們是不是也要分家,要分就一塊分了,不分就隻把老四家媳婦和孩子們分出去。”

支書說話擲地有聲,一般人沒敢反駁,而他心裡其實還惦記著怎麼給嚴秋這一家子弄個地方住,他身為黑屯大隊的黨支部書記,總不能主持了分家還叫人喝西北風,況且這才三月,還冷著呢,棉襖都沒脫下來,睡露天的地方肯定不行。

老太太看似不樂意地從懷裡掏出一個臟兮兮的藏藍色手絹,把手絹一圈圈打開,裡麵露出一堆毛票,“行,你們數數,就這十來塊錢你們還想給我分去,就不想我老太太活,那我就不活了。”

老太太說完,人群內走出三個人,這三人正是鄭家老爺子鄭信超,鄭家三兒子鄭溫鐵和他媳婦兒張翠雲。

“什麼事?”鄭信超不明所以,他回來的路上就看到一群人圍在他家門口,他也覺得奇怪。

老太太一看老爺子這麼早就回來了,趕緊嘰裡咕嚕說了一大串歪曲事實的話,生怕彆人搶先她開口,讓老爺子知道了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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