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媽媽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收斂乾淨,就被踹了個正著。
因著程慶軒腳下力氣太大,秦媽媽又絲毫沒有防備,竟是先撞著緊跟在後麵的丁氏還不算,又踉蹌著歪倒在梳妝台上,才算勉強止住後跌之勢。
耳聽得一陣稀裡嘩啦的亂響,卻是胭脂水粉並梳子飾物,掉了一地都是,連帶的那麵厚重的銅鏡,也重重的砸在了收勢不住跌倒在地的丁氏腳麵上。
丁氏疼的腰一彎,勉強抬眸瞧了一眼程慶軒,聲調都變了:
“老爺——”
早已是淚水盈盈。
要說這般美目含淚的嬌弱模樣,可不是程慶軒平日裡最稀罕的?擱在平時,不定怎麼心疼呢。
這會兒卻是半點兒憐香惜玉的心思也無,彆說上去攙扶,瞧那模樣,恨不得再過去踹一腳似的:
“忠哥兒,是不是你指使了去老宅的?說!”
丁氏直覺不妙。
若是僅僅對著顧德忠大發雷霆也就罷了,如何見了自己,也是這般,要吃人的模樣?
既和忠哥兒有關,又是從老宅過來的,還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一顆心幾乎沉到了穀底:
“老爺這是在哪裡受了委屈?如何一進房間,就這麼喊打喊殺的。便是妾身有什麼不對,老爺隻管說出來就好,何苦如此……”
口中說著,身體不住顫抖,強忍了許久的眼淚順著白玉似的臉頰緩緩落下,一地狼藉中不獨沒有絲毫狼狽,反而易發顯得楚楚動人。
“你還有臉說!”程慶軒卻是絲毫不為所動,恨恨的瞧著丁氏,“那你倒是和我說說,今兒一大早,你便急慌慌的著人誑了我去老宅,到底是何居心?”
“便是忠哥兒,會突然跑到老宅大鬨,你敢說不是你的指使?”若非丁氏透了話,忠哥兒如何會知道寧姐兒這會兒正在老宅?可指使了忠哥兒去胡攪蠻纏也就罷了,竟還讓自己也陷進去……
“枉我平日裡以為你賢良淑德,怎麼也是一般的一肚子鬼蜮伎倆?便是謀算的我們父子生分了,又與你有什麼好處?”
一番話說得丁氏再也站不住,好容易撐起的身形一軟,就再次跪倒了地上,卻是哆嗦著嘴唇,緊緊揪住胸口衣襟,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慌得秦媽媽忙爬過去,一把扶住丁氏的頭,邊用力的幫丁氏揉著胸口邊哭著道:
“太太,太太,您彆嚇我,您彆嚇我啊!”
又不住的向程慶軒磕頭:
“老爺,老爺,您可不能這麼對太太啊!這世上再沒有哪個人比太太更想您好的了……您這樣說,真是太傷太太的心了!”
“昨兒個晚上回來,瞧著您氣成那樣,太太也很是心疼,一直說表少爺太不曉事,到這會兒為止,哪裡見過表少爺一麵?便是真有傳話的,也絕不是太太!老奴所言,句句屬實,若有一言半字虛妄,便遭天打五雷轟……”
還要再說,忽然瞥見門口一個身著淺粉色百褶裙的影子晃了一下,眼光登時一閃,手指著門口道:
“老爺不信的話,還可以問一下二姑娘,昨兒個表少爺過來時,我和二姑娘都陪在太太身側,聽說是表少爺過來,太太直接就讓人打發了……”
程慶軒霍然回頭,正對上臉色發白,瑟瑟發抖的程寶茹。
程寶茹本就對父親甚為畏懼,這會兒更是嚇得頭都抬不起來了——
昨兒個可不是自己把寧姐兒在老宅的話說給顧德忠聽的?
如何能想到閒閒一句話,卻惹得父親發了這麼大脾氣。
從方才表兄挨揍,程寶茹就開始心裡打突,坐立難安之下,才想著到嫡母這兒探一下消息,再不想,卻是碰見了這一出。
除了深恨顧德忠表麵上對自己殷勤,卻是一轉眼,就跑去奉承討好程蘊寧外,更多的是恐懼——
自己做的事,根本瞞不過父親,畢竟,昨兒個自己提著顧德忠送的那盒點心回去時,二哥和好幾個仆人可是都瞧見了……
與其等爹爹查出來處置自己,還不如這會兒直接認了。好歹有疼愛自己的嫡母在,說不好還能少受些責罰……
當下再站不住腳,“噗通”一聲跪倒地上,抽泣著道:
“爹,爹息怒,昨兒個表哥跟我打聽寧姐兒在哪裡,女兒不曉事,便說給了他聽……女兒以後再不敢胡言亂語,還請爹爹寬恕女兒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