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裡幾乎就沒有什麼秘密能瞞得住那些有心人,李夫人前腳拿了袁明欣的八字離開,後腳這樁婚事就在帝都傳揚開來。
正在太師府做客的何容熏並殷勤待客的胡敏蓉也第一時間就聽人說了這個消息。
何容熏當即變了臉色,若非這會兒還在做客,說不得真會哭出來也不一定。
不大會兒,就找了個借口告辭而去。
隻她那般黯然神傷的模樣,除非是眼睛有毛病,不然就不可能看不出來。
“何容熏這是什麼意思?”說話的是胡敏蓉的嫡親妹妹胡敏君,語氣裡有著掩不住的傲慢和鄙夷,“也不瞧瞧自己什麼出身,憑她的家世,也敢和阿姐搶……”
說完又覺得不對,眼下分明是姐姐輸了,家裡幫著相好的楊修雲竟硬生生被袁家人給搶走了……
這麼想著,忙有些訕訕的住了口。
胡敏蓉眼睛閃了閃——說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倒不是為著真相中了楊修雲,而是胡敏蓉打心底裡覺得,即便要舍棄這門婚事,也應該是自己提出來才好。
而事實上,自打從靜怡園回來,胡敏蓉眼前也好,夢裡也罷,就怎麼也揮不去桂花樹下那個令陽光都為之失色的俊逸少年的影子……
雖是緣慳一麵,卻讓胡敏蓉真切的意識到,除了陸瑄,再沒有人任何人配得上“芝蘭玉樹、濁世佳公子”這樣的詞語。
可即便期盼著楊修雲最好配了他人,彆來纏著自己,這會兒真聽到了消息,卻依舊難免惱火。那種感覺,就如同明明是自己不喜歡準備丟棄的東西,結果還沒等主動把他扔掉呢,卻先被對方給淘汰出局了。
當真又失落,又憋屈。
“大小姐,夫人讓您過去一趟。”一個穿著翠綠色比甲的大丫鬟匆匆而來。
胡敏蓉回頭,卻是母親於氏身邊的丫頭翦雲。心知母親喚自己過去,十有八九也和楊修雲定親一事有關。
便即衝胡敏君點了點頭,起身往於氏院裡去了。
將將看見胡敏蓉的身影,守在於氏門前的丫鬟就趕緊打起簾子。
房間裡靠著窗戶的太師椅上,這會兒正坐著一個身著醬色貢緞的窈窕婦人。
婦人瞧著也就四十上下,瓜子臉,杏核眼,五官倒也甚美,唯一不協調的便是那兩道深深的法令紋,生生令整張臉多了些淩厲之色,少了些這個年紀的女子該有柔和。
可不就是胡敏蓉的母親、太師府的當家夫人,於氏?
胡敏蓉正好進來,忙上前拜見:
“娘。”
於氏哼了聲,臉色明顯很是不虞:
“到底是怎麼回事?昨兒個不是囑咐你了嗎?去了楊家,務必乖巧些?怎麼楊家丟下你不要,卻選了袁家那等一家子武夫的母夜叉?”
這話說的相當尖酸刻薄。
要說於氏本也不是這樣的人。
當初嫁入胡家時,正是胡太後權力最盛的時候,能嫁了太後最信任、寵愛的嫡親侄子,可是壓倒了年紀相仿的所有王公大臣家的小姐,於氏當時的風光真稱得上是一時無兩。
連帶的娘家也被胡家提攜,當真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一般。
隻可惜這樣的風光日子於氏不過享受了兩年,朝中便決出了勝負,今上登基,太後敗落。
胡氏一族盛極而衰,雖是今上念在母族的份上,保全了胡家闔族的性命,要緊的官職卻是儘數褫奪,胡家從此就開始了長達十多年的夾著尾巴求生的憋屈生活。
於氏也從原本各大世家最歡迎的座上賓,淪為被拒絕往來戶。
也是從那時起,於氏就性情大變。
再不複之前的溫柔甜美,直接變為尖酸刻薄。
而現在,隨著後宮胡太後重新插手朝廷事務,更甚者日益強勢,胡家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於氏的丈夫胡慶榮前兒個剛被授予太子太傅兼兵部尚書,兒子胡成明也跟著入宮,從禦前侍衛到眼下的二等帶刀侍衛,一月之間連升三級有餘。
帝都裡但凡數得上名號的家族,想要攀附胡家的人不知有多少,光是每日裡送到於氏案頭上的請帖,都不下數十張。
一朝翻身,重新成為人上人,於氏性情卻是越發高傲。等閒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甚至皇後母族楊家,於氏也絲毫不放在眼裡。照於氏看來,楊家也不過是日薄西山、來日無多罷了。
若非丈夫堅持,於氏根本不可能答應。
可就是這樣一樁分明是胡家受了委屈百分百屬於下嫁的婚事,楊家那邊竟然還擺起架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