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九弟, 你怎麼惹了這個閻王啊。”
直到封燁走的遠了,陸珦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腿肚子卻依舊有些發軟——
曾經可不就在自家店鋪旁邊, 正好瞧見這封閻王單手拖了個遍體鱗傷鮮血淋漓的人過去?
至今一想到那被拖著的人生不如死的悲慘模樣, 陸珦還止不住的想要哆嗦。
陸瑄涼涼的瞥過去一眼。
陸珦一個激靈——
啊呀呀, 壞了, 自己怎麼漲他人氣勢,滅自己威風了。更彆說, 那個被自己給滅了威風了還是小九!
忙往後退了一步, 訕訕道:
“那個,也不是說咱就怕了他, 那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
做生意嘛, 最是講究個和氣生財。
尋常人物陸珦自然不放在眼裡, 可錦衣衛卻是個棘手的,彆說沒事兒,就是有事兒也不想惹他們啊。
卻是忘了, 自家這九弟,打從一出生,就沒怕過誰, 倒不是說他憨大膽兒, 而是就沒碰見能挾製住他的。沒瞧見自己那閣老叔父嗎, 對著小九, 也是沒轍。
自己方才所為分明是掉了九弟的麵兒啊。
且或許是男人的直覺,陸珦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方才這倆惹不起的祖宗對峙,會不會,和那離開的姑娘有關啊?
不然小九這冷冰冰嚇殺人的樣子是為什麼啊?
這麼一想登時有些火燒火燎,恨不得自己沒過來過才好:
“那個九弟,我去看看太夫人啊……”
口中說著,不待陸瑄回答,一溜煙的跑了。
蘊寧這會兒倒是已收拾好心情,由仆婦引著往長公主的住處而去。
待得進了長公主住的清幽禪院,卻是吃了一驚——
禪院外的石凳上,這會兒竟是足足坐了七八位禦醫。一個個相對而坐,俱是滿麵愁容。
蘊寧一顆心一下提了起來——
長公主這場病果然不輕啊。
正自擔心,一個著素色印暗花褙子的老嫗從裡麵轉出來,瞧見蘊寧,刻板的麵容上鮮見的露出一絲笑容。
“嬤嬤——”蘊寧也是喜出望外,忙不迭跑過去。
寧嬤嬤也迎上來,低聲道:
“小祖宗,慢些,慢些!你現在什麼身份,這麼一路跑過來,讓人瞧見了,可怎麼好?”
蘊寧雖是重回了袁家,可鑒於她之前十多年的小吏之女的生活,難免要麵對更多人的挑剔。寧嬤嬤真心喜歡蘊寧,自然不樂她被人說嘴。
是以雖是有些嗔怪的語氣,擔心之外,更流露出抑製不住的親昵和愛護。
站在禦醫身後的一個太監打扮的人不動聲色的扭過頭,上上下下打量蘊寧一番,在蘊寧察覺之前,又收回視線,瞧向幾個禦醫:
“太後那裡等著回信呢,幾位大人方才會診的結果如何?”
這太監是,胡太後的人?
蘊寧心裡一動。
被太監盯著的那位禦醫額頭上登時滲出一層冷汗來,支支吾吾了好大一會兒,看實在推脫不過,才不得不勉強道:
“這……殿下脈象虛弱無力,竟似,竟似……”
卻是無論如何不敢把下麵的話說出來。
“似什麼,王春明,你倒是說啊。”明顯那王春明太醫是一乾人中,最德高望重的,眼見他說話吞吞吐吐,太監不禁有些發急。
那人無法,隻得把下麵的話說完:
“梁公公莫急,實在是,實在是,殿下她,竟是有,油儘燈枯之相!”
梁公公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
今兒個一早,宮裡胡太後接到長公主府報信,說是長公主因做噩夢而昏厥,已是送入廣善寺。
又說怕來上香太多,懇求胡太後給予方便。
胡太後一則覺得這女婿肯向自己求援,也算是個有見識的。畢竟自打自己重新拿回一些權力,“牝雞司晨”的議論就甚囂塵上。
胡太後不介意借這件事昭示世人,肯向自己低頭的,便會有無數的好處可拿;
再有胡太後也不是個蠢人,雖然人都說母女連心,偏自己這女兒,卻是和她那皇兄關係更親厚些。
總疑心這裡麵和皇上有些乾係。不然,一場噩夢罷了,怎麼就會昏厥,還非得入住廣善寺……
倒不如順水推舟,說不好還能借此釣出一條大魚來。
因此痛快的派出錦衣衛過來保護之外,更安插進去不少的眼線。
這梁公公就是奉有太後鈞旨在身。
還想著長公主真是裝病,說不好自己就可以借此立下大功,再不料,長公主竟然真的病了,而且還是,油儘燈枯?!
蘊寧也聽到了後麵的話,卻是心裡激靈靈一下,忙加快了腳步,跟在寧嬤嬤身後往裡麵而去。
到了房間裡才發現,長公主確然正躺在床上。
竟是雙目緊閉,麵如金紙,出氣多,進氣少,竟是和禦醫說的情形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