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微微歎了口氣。
之前隻覺這位表弟眸色清絕,一身的桀驁之氣,讓人不敢接近,這會兒溫聲細語,卻是再孝順不過的溫良少年。隻可惜這麼多年不來往,表兄弟之間難免有些隔閡……
姑姑留下的這個表弟,是個好的。隻可惜姑姑沒有這個福分。
又由崔玉娘的早逝聯想到崔家嫡係受了詛咒之說,一時隻覺前路茫然……
許是痛痛快快哭了一場,老夫人便有些疲倦,依舊強撐著吩咐人給兄妹倆準備好院子,又叫來鄭氏,看還差什麼,讓她幫兄妹倆一道備齊。
鄭氏一一應了下來。
很快,陸明熙和梅氏也聯袂而至。
因是到了年關,家裡事務繁多,梅氏又跑到梅老姨娘那裡哭訴了好幾次,終是得了陸明熙的允準,“病”可以好了。
聽說崔家來人,還是崔老夫人嫡親的侄孫子、侄孫女,梅氏第一感覺是憤怒——
憑什麼趕走了梅家的女兒,崔家的兒子女兒倒是一窩蜂擠過來了。
有心托病不理,不想卻聽下人說,陸明熙甫一下了早朝,甚至不及換衣服,便要趕過去,即便再是不願,也不敢拿大,終是半路上截住陸明熙,兩人一道過來了。
甫一進房間,正好瞧見老夫人哭的聲噎氣短的模樣。陸明熙腳步就滯了一下。
從記事起,陸明熙就鮮少見嫡母哭過,唯二的兩次,一次是父親去世後一周年,嫡母牽著自己的手去祠堂祭祀,路上忽然淚灑當場;第二次則是玉娘的葬禮上,嫡母冷冷的瞧了自己一眼,拐過頭瞧見牙牙學語的陸瑄時,突然就淚落不止……
此次再見到嫡母落淚,陸明熙簡直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兒:
“母親身體要緊,切莫要再哭下去了……”
沒想到會驚動陸明熙和梅氏,崔浩和崔琳琅也嚇了一跳,兩人忙上前見禮:
“見過姑丈。”
陸明熙點了點頭,視線在崔琳琅身上停頓片刻,胸口酸澀的感覺更濃——
這個女孩子,和玉娘有六分相似呢。
好容易壓下沸騰的情緒,示意兩人坐下:
“不用多禮。”
看陸明熙還穿著朝服,知道他怕是不及換洗就趕了來,崔老夫人擺擺手:
“我無事,你們莫要擔心。”
“鬆禾先生那裡,你且去說一聲,讓他得空了也指點指點浩哥兒,再尋幾個好的禦醫,幫浩哥兒兄妹認真調理一番……”
說著又要落淚——
這才多少年啊,鼎盛的崔家嫡係竟然就剩下了孤苦伶仃的兄妹倆……
難得嫡母有事要自己辦,陸明熙當即答應了下來:
“母親放心,事情交給我就成,您隻管安心榮養,切莫耗費心神……”
又叫過來崔浩,溫言撫慰一番。
一番交談,卻是暗暗讚歎,不愧是崔家嫡子,說一句不謙虛的話,這麼多年來接觸的年輕人,鮮少有比得上兒子陸瑄的,這崔浩難得的是談吐不俗、胸有溝壑,進退得宜,不愧為崔家嫡係傳人,與兒子相比也是伯仲之間。
一時大起愛才惜才之心,隻可惜也就談了盞茶時間,崔浩就麵白氣喘,陸明熙不覺皺眉,這樣的身體,來年春闈怎麼可能撐的過去……
崔老夫人也看在眼裡,一時更加感傷,要是嫡脈真的到此為止……
隻覺心裡和刀割一般。
梅氏眼裡卻是閃過些快意。
待得跟在陸明熙身後出來,眼珠轉了一下,柔聲對陸明熙道:
“我娘家那邊的侄兒晟哥兒也有心就學,卻苦於尋不得名師,不然,讓他也過來跟著瑄哥兒、崔家表少爺一塊兒請汪先生指導一番……”
陸明熙好險沒氣樂了:
“連個秀才都沒考上,也想讓汪先生指導?他也配?”
言下之意分明是,連隻雞都不是,還想用牛刀?
梅氏登時氣結。陸明熙也不理她,隻管大踏步而去。
那邊兒崔浩兄妹也回了老夫人安排好的院子。
眼瞧著左右無人,那孫媽媽跌足歎道:
“二姑奶奶離開時,不是囑咐小主子了嗎,方才那麼好的機會,小姐臉皮薄也就罷了,如何少爺也是一言不發,以後再想尋找這樣的機會,怕是難了……”
語氣中分明惋惜至極。
卻是來時路上,崔二娘左思右想之下,以為想要重振崔家嫡脈,須得先為兄妹倆找一個結實的靠山。
思來想去,就把主意打在了陸瑄的頭上。
畢竟再怎麼說,陸瑄也是兄妹倆嫡親的表兄弟,再有崔玉娘的事上,陸家對崔家有所虧欠,即便崔家嫡係受了詛咒的流言蜚語傳過來,但凡兄妹倆肯開口相求,崔琳琅還是有極大把握嫁給陸瑄的……
不想事到臨頭,這兄妹倆竟然都隻字不肯往這件事上提。
還想再勸,兄妹倆卻齊齊抬頭,神情嚴厲:
“孫媽媽以後不許再提起這話,不然,我們身邊,怕是留不得媽媽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