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個問題,眼下陸珦卻沒有時間深究——
能讓陸瑛飛馬趕來, 甚至不惜阻撓小九科舉, 可見叔父病的有多重。
心急如焚之下, 陸珦和陸瑛一路飛奔,眼瞧著拐個彎就是朱雀橋,斜刺裡忽然衝出一輛馬車來。
虧得陸珦自打揚名帝都,便聽從陸瑄的勸告,不管是身邊跟著的人, 還是平日裡帶的長隨, 全都是精心挑選,便是車夫, 車技也是了得。
關鍵時候猛一帶韁繩,車子猛地拐了個彎,堪堪在撞上道旁的石墩時停了下來。
車上的陸珦一個沒坐穩, 身子一下被掀起來, 頭也跟著重重撞在前麵車廂上, 立時鼓起了個大包。
一時眼前金星直冒。
還沒緩過來, 對麵馬車上卻響起了叱罵之聲:
“走路不長眼睛的嗎?還不快讓開。”
馬上就要到家了, 卻被人惡人先告狀,這麼指著鼻子罵, 陸珦心頭的火“騰”的一下竄了起來,一手捂著頭, 一手掀開車簾:
“哪兒的混賬——”
後麵的斥罵卻又咽了回去, 連帶的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對麵車上的那位也是熟人, 正是叔父的現任小舅子,梅學海。梅學海親自駕車,車上會坐著哪位可想而知。
梅學海也瞧見了陸珦,蹙著眉頭哼了聲,卻是擺出了一副長輩的譜道:
“都這麼大年紀了,怎麼走個路都走不好,也不怕外人看見了笑話。這也就是遇見我……”
本是打馬走在前麵的陸瑛也從前麵回轉,一眼瞧見梅學海,先是怔了一下,隨即從馬上下來:
“原來是梅家舅舅。車上坐的,是嬸母?”
一聲“梅家舅舅”,令得梅學海登時喜笑顏開,還未說話,梅氏的聲音從車內傳來:
“是瑛哥兒嗎?這裡不是敘話的地方,咱們還是趕緊回府吧。”
陸瑛應了一聲,重新上了馬,在前麵引著梅家的馬車往府裡去了。
看陸珦依舊捂著頭站在那裡發呆,下人忙上前提醒:
“爺,咱們可要跟上?”
陸珦這才回神,不安的感覺卻是愈加濃重——
因為不滿梅家並梅氏陷害陸瑄,便是春節,陸明熙都沒接梅氏回來。期間梅學海數次登門賠罪,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直接被門房給攆了出去……
怎麼這會兒,又大喇喇的上門了?
有心提醒陸瑛,叔父可是下過嚴令,不許梅家人登陸家門檻的。轉念一想,或者是叔父的意思也未可知。畢竟人到病時,心腸就會格外軟些。
忙也匆匆回了馬車,跟著往府內疾馳。
剛一進府門,迎麵就遇見幾個麵色凝重的太醫。
梅氏已是從馬車上下來,叫來太醫問話:
“我家老爺,這會兒如何了?”
口中說著,冷冷瞥了陸珦一眼,聲音中有著不容錯認的惱怒之意:
“明明之前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會病倒了呢?”
幾個太醫這會兒已是明白了梅氏的身份,分明正是閣老夫人,自是不敢怠慢,忙上前見禮,及至說道陸明熙的病情時卻是麵麵相覷,良久年齡最大的太醫才蹙著眉頭道:
“大人氣血素虛而痰濁、瘀血內生,加之勞倦內傷……在下幾人以為,十有八、九,乃是中風……”
“中風?”梅氏一下捂住嘴,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
“中風?”陸珦也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叔父身體一向康健,早上送小九離開時,也是麵色紅潤,瞧著精神頭極好的樣子,如何這麼會兒功夫,就會突然中風了呢?
當下就有些著惱:
“今兒早上叔父精神還健旺的緊,如何突然就會中風?說什麼‘十有八、九’,你們這麼多人,到現在還看不出叔父得了什麼病不成?”
一乾太醫臉上就有些愧疚之意——還真是讓陸珦說中了,從陸家緊急派人去太醫院,到現在這麼長時間,幾人始終無法確定陸明熙的病情,看症狀,明顯是中風,可幾人卻是用儘了治療中風的一切手段,都沒法讓陸閣老清醒過來。
“莫要胡言亂語。”梅氏冷著臉衝陸珦道,“我先去看老爺,你去讓你媳婦兒過來,我倒要看看,她都找了些什麼人侍候老爺,讓老爺成了現在這般模樣。”
一番話說得陸珦心裡一沉——嬸母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像是秋後算賬啊!什麼叫自己媳婦兒找了什麼人侍候?!
早知道這個嬸母心眼兒小,愛計較,可這都什麼侍候了,哪有一回來就先處置人的?
好在陸珦心裡也沒有太擔心——
有叔父在呢,不信嬸母還能一手遮天不成。
當下憋著氣跟在梅氏後麵急匆匆往陸明熙的住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