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廉今兒個從衙門回來的不是一般的早。
聽說父親讓自己過去, 陸瑛還有些疑惑, 畢竟剛到工部任職, 還沒有完全熟悉的情況下,陸明廉不是一般的忙。
哪天不是忙到落衙還不見得能回來?
忽然想到早上離開時,父親有說過,待得時機成熟,會幫他謀一份衙門裡的好差事, 難不成,已經有眉目了?
本來之前看著自己那愚蠢的弟弟,打理起庶務來駕輕就熟的模樣, 還有金銀財寶滾滾而來的情形, 陸瑛還以為憑自己的才華, 經營庶務還不是小菜一碟?
可真等從陸珦手裡搶過一些生意才發現,現實遠遠不如想象的美好——
下麵的管事陰奉陽違,不是一般的難搞;來洽談生意的掌櫃斤斤計較,十兩二十兩的銀子也跟自己爭論不休, 更甚者自己一直喜歡的包個酒樓以文會友的日子,也跟著一去不複返了……
本來就篤信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眼下天天和那些滿眼阿堵物的商賈們打交道, 陸瑛覺得自己都沾染了一身的銅臭味兒,真是俗不可耐。
這兩日可是沒少同陸明廉念叨,一心想找個清貴又俸祿高說出去好聽有麵子的差使乾乾……
陸明廉也瞧出次子壓根不是經商的料, 又盤算著經過這些日子的敲打, 三兒子應該就會乖乖聽話, 以後全心為二房效力才對,就答應了他。
越想越是這麼回事,陸瑛開心之下,越走越快,甫一進院子,就一迭連聲道:“爹,您回來了,可是我的差使有眉……”
一句話未完,書房的門卻一下拉開,鐵青著臉的陸明廉正站在那裡。
陸瑛嚇得一激靈:
“爹爹——”
“不是讓你盯著小九嗎?你跑去哪裡風流快活了?”陸明廉惡狠狠的瞧著陸瑛,分明有些氣急敗壞。
陸瑛嚇了一跳,忙解釋:
“爹您不是不知道長房那邊有多難纏。兒子一直守在外麵,後來小九就去了太叔公那裡,兒子還想著,他去了太叔公那裡就會回來,誰知道他心眼兒那麼多,竟是家都沒回,又陪著太叔公出門了……”
還要再說,陸明廉忽然回身從書案上抓了本書,朝著陸瑛就砸了過去:
“孽障,你這個沒用的東西!”
不怪陸明廉生氣。
本來衙門裡事情不是一般的多,陸明廉忙的焦頭爛額。不想剛過了午時,慶王世子周瑉就臉色難看的找了過來,責問陸明廉到底是怎麼回事,竟然敢慫恿著侄子搶慶王府未來的媳婦兒,也是到了那會兒,陸明廉才知道,侄兒陸瑄果然有出息,就這麼會兒,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段,竟是就做了武安侯袁烈的女婿。
這邊剛送走了周瑉,那邊兒太後身邊的紅人梁春也直接殺了過來——
既是上了慶王的船,自然以後要全力扶植周瑉。是以方才周瑉即便是負氣而來,對陸明廉好歹還留了些臉麵。
那梁春卻是不同,彆看年紀和陸明廉的長子也就差不多,語氣卻不是一般的尖酸刻薄,真真是把陸明廉訓成了個孫子般。
臨走時更是交代陸明廉兩件事:準備好十萬兩銀子,太後這幾天要用;讓陸瑄把婚事退了。
陸明廉簡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可雖是又羞又窘,卻並不敢和梁春硬抗——
一則早在剛入京時,陸明廉就拍了胸脯答應梁春,等陸瑄一從考場出來,就立馬打發了他去胡家求親,這也是陸明廉打發陸瑛盯著陸瑄,並要求第一時間把人帶過來見他的原因;現在自己做事出了紕漏,也怨不得梁春發火。
二則,這些日子來早已領教了梁春的手段,當真不是一般的陰險毒辣,那陰森森的模樣,陸明廉真是看了就心寒。
等把梁春送走,陸明廉太過憋屈之下,直接就掀翻了書案。
可待得冷靜下來,也隻能認了——
為今之計,隻有趕緊回家,命陸瑄把侯府的親事退了。不然,還真是不好交差。至於說那十萬兩倒是好辦,畢竟,有陸珦這個兒子在手裡捏著呢。
“你現在就去長房,請陸瑄過來見我。”
陸瑛也被暴怒的陸明廉給嚇著了,再不敢做聲,轉身想跑,卻再次被陸明廉叫住:
“記住不是叫,是請。好言好語和他說……”
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甚至吐出口後,陸明廉胸腔都憋屈的一陣陣發疼——
那個臭小子一定是故意的吧?還有袁家,定然是瞎了眼,不然怎麼會這麼輕易就同意了這樁婚事呢?
陸瑛一路上都在詛咒,該死的陸瑄,也不知道做了什麼,令得父親如此大失常態,讓自己年紀這麼大了,還被父親揍。
可即便心裡恨不得陸瑄這會兒去死,及至見到了人,卻依舊不得不擠出一副笑臉來——
陸瑛直覺,真是這趟差事辦砸了,請不動陸瑄,回去鐵定會挨家法的。
原以為以陸瑄的難纏,不定得費多少唇舌,才能把人給帶到父親麵前呢,沒想到不過剛一提,陸瑄就爽快的答應了下來,而且直接就起身往二房去了。
把個陸瑛給驚得,好大一會兒都沒回神。
兩人一道出了長房時,正碰見陸珦——
說碰見也不合適,看陸珦的模樣,分明是聽了什麼消息特意趕過來等在那裡的。
陸瑛先就有些不爽,直接開口訓斥道:
“有你什麼事?快回去。”
陸珦卻不接他的話,隻擔心的瞧著陸瑄:
“九弟,我和你一起吧。”
“也好。”陸瑄點了點頭,既是要說過繼的事,陸珦自然在場的好。
陸珦咧了咧嘴,忙跟了上去,和陸瑄並肩而行。
從後麵看,兩人倒是和親兄弟一般無二了。
至於被撇下的陸瑛,卻是個外人相仿。
陸瑛臉色越發難看,若非有陸瑄在,說不得又要發作陸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