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對話這會兒也在陸廣言家進行。
相較於長房二房, 陸廣言這一家,也算是頗有出息的了——
長子早年在國子監為博士,前年上先於老爺子過世;次子和三兒子都在外為官,政聲頗佳, 最小的兒子也是學業有成,卻是繼承了陸廣言的性情, 不願為官, 喜好過閒雲野鶴般的閒散日子, 便直接接手了族學。
六七個孫子輩也都懂事孝順, 一心進學,儘管他們這一房沒有出現陸明熙那等朝野聞名的大臣, 在陸家各房中依舊頗受敬重。
這次長房二房突然分宗, 於陸廣言家可不是也造成了極大的震蕩?
次子陸宗和年齡也到了,已上書乞骸骨,這些時日正告假在家。幼子陸宗元正準備出外遊曆,本已出了城, 聽說消息後直接取消了行程,慌慌張張的就趕了回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趕路太急, 這麼冷的天, 陸宗元依舊汗濕重衣——
所謂家和萬事興,分宗於家族而言, 從來不是什麼好事。陸家百年來, 走過無數風風雨雨, 不知遇到過多少艱難險阻, 卻也都不曾出過分宗這樣的大事。
幾經起伏,陸家才有今日之盛況,分宗之後卻是必然元氣大傷。
“果然是人心不古啊。一家人如何就要弄到這般地步?”知道分宗已成定局,陸宗元不住跌足歎息,對陸明廉更是慍怒不已,“這麼些年來不是長房,二房如何能走到今日,明廉那小子怎麼能做出這般事來?”
卻被兄長陸宗和瞪了一眼:
“什麼都不知道,就胡說什麼!”
“你以為陸明廉那小子傻啊,會在這時候提出分宗?”
陸宗元就有些詫異:“不是他,不是他還有誰?總不會是長房提出來的吧?瑄哥兒又不是個傻的……”
陸宗和卻又是詭異又是同情的看了弟弟一眼,慢吞吞道:
“那你倒說說看,若然不是長房提出來的,難不成還是咱們?”
自己這弟弟虧得不曾出仕,不然真會被人吃的渣都不剩。
又想到弱冠之年,就心眼子賊多,令得人老成精的陸明廉都明知道是陷阱也隻能眼睜睜往裡跳的陸瑄——
所以說人就得認命啊,如同堂孫陸瑄這樣的人,生來就是打擊人、讓人仰望的。
“真是長房提出來的?是瑄哥兒?”陸宗元略一愣怔,立馬明白了兄長的意思,趕緊又去瞧陸廣言的表情,陸廣言也點了點頭。
陸宗元神情頓時變得有些愁苦,轉而又有些抓狂。
陸宗和還以為兄弟的性子十有八九會去尋陸瑄的麻煩。畢竟,在這些小輩麵前,兄弟還是頗有權威的。
陸宗和也果然如他所想,抬腿就往外走:
“爹你和兄長先商量著,我去看看瑄哥兒。”
又長歎一聲:
“陸家怎麼會出了陸明廉這等不肖子孫。我早就看他性子陰沉,不想竟是狠心如斯。瑄哥兒那般好學守禮的人,不定被逼成什麼樣呢,才會不得不提出分宗的話,哎呀呀,不和你們說了,我去看看瑄哥兒,這會兒不定多傷心呢。”
陸宗和:……
所以說陸明廉到底有多倒黴,才會碰見陸瑄這個殺星。
便是同族的人都這樣想,可想而知在世人眼中,陸明廉的名聲會壞到什麼地步呢。
更是隱隱好奇,陸明廉那人明明聰明著呢,怎麼大事上卻是犯了蠢,被陸瑄牽著鼻子走。
看著弟弟糾結的表情,陸宗和一時哭笑不得。
待得陸宗元出去,卻是轉向陸廣言,委婉道:
“即便瑄哥兒想分宗,選在這個時間,是不是還是有些太急了?”
冷眼旁觀,陸宗和自然能察覺出長房二房之間的關係出了問題,隻這些讓陸宗和瞧著卻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甚至陸宗和以為,陸明廉性子為人固然偏於刻薄偏執,陸瑄作為侄子,卻也委實太過年輕氣盛。這般咄咄逼人的性子,真是進了仕途,是要跌大跟頭的。
更不能理解,父親如何還會支持他這般荒唐行為。隻父親彆看年齡大,卻是一點兒也不糊塗,也因此,陸宗和以為,怕是有其他什麼原因……
“你弟弟身上書卷氣太濃,過於憨直,還是缺少曆練啊。”陸廣言如何不明白陸宗元的疑惑,“可這樣也好,於他而言,未必是一件壞事。”
如果說還有哪個是最看不得陸家分崩離析的,就是陸廣言了。
作為家族輩分最長的人,陸廣言對家族的感情也是最深,不是萬不得已,如何願意眼睜睜的瞧著興盛一時的陸家走到今日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