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寧在前, 身後是六個神情凜然的侍衛, 其餘侍衛則幾個跳躍,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看方向,分明是朝著慈寧宮的方向去了。
慈寧宮的防衛, 全是梁春精心部署,甚至自信,不經他同意,根本連一隻蒼蠅都不允許飛進去。
皇後這些手下倒好, 竟然完全不避梁春耳目,分明是對梁春並胡太後的最大蔑視。
梁春卻是不急不惱, 依舊規規矩矩的給皇後磕頭:
“奴才告退。”
甚至嘴角邊還有笑意隱現,襯著他鮮血淋漓的模樣,格外詭異而讓人驚悚。
“這梁春, 真是忒囂張。”瞧著漸行漸遠的一行人, 南春神情憤然,又有些擔心, “清河郡主此去,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不會。”楊皇後語氣很是篤定。不惜提前和自己翻臉,也要帶蘊寧過去, 可見於胡太後而言, 清河郡主一定有著無可替代而又非比尋常的作用, 雖然暫時還不清楚, 胡太後所圖者何, 蘊寧的處境卻是暫時無虞。
更彆說,胡太後宮裡還有敢指著她鼻子痛罵的高老夫人,並智力卓絕、巾幗不讓須眉的崔老夫人,有這兩人在,蘊寧的安全無疑又多了一層保障。
不得不說楊皇後的推測極為恰當。
跟著梁春進了慈寧宮的偏殿時,蘊寧就有些奇怪,想著胡太後乃是慈寧宮之主,怎麼放著好好的正殿不住,偏要住在這裡?
待得一腳踏進去,更是哭笑不得——
偏殿正中正擺了張桌子,桌子上擺滿瓜果點心,曾祖母高氏居中,斜倚在軟塌上,她的左邊是言笑晏晏,因為瞧見母親而喜不自禁的袁太妃,右邊則是拿著張曲譜低頭凝思的崔老夫人,不時還會探身到旁邊的古琴上試試音。
三人悠閒自在的模樣,哪裡是被拘禁,分明是閒來無事、野外踏青還差不多。
最先瞧見蘊寧的是高氏,一下直起身形,訝然道:
“寧姐兒?”
“是皇後娘娘讓你過來的?”崔老夫人之前已經從陸瑄口中得知,胡太後盯上了蘊寧,便是孫子把蘊寧送入皇宮想要求得皇上皇後庇護的事,也是一清二楚。
隻沒想到的是,胡太後竟是寫了兩道懿旨,一道是征召蘊寧,發現尋蘊寧而不可得,旋即換成另一道旨意。
崔老夫人和高老夫人都是這樣被強行“請”來的。
乍一瞧見蘊寧,兩人明顯都有些不滿,倒不是對著蘊寧,而是皇後——
兩人願意毫不反抗的跟著進來,就是相信皇後能護得住蘊寧,不被太後帶過來。哪想到這才到了多大會兒啊,皇後就把蘊寧給送過來了。
“是我自己要來的。”蘊寧忙搖頭,又很是愧疚,“都是寧兒不好,曾祖母和祖母並太妃娘娘都這般年紀了,還要受我連累。”
“你這孩子。”崔老夫人歎氣,卻是相信了蘊寧的話,彆看孫媳婦兒年紀小,卻是個有主意的。當下衝著蘊寧招招手,“快過來祖母身邊,先吃串荔枝壓壓驚。”
又滿是感慨的衝高老夫人道謝:
“多謝老夫人教出這麼好的女孩兒來,能娶到寧姐兒,真是我們瑄哥兒莫大的福氣啊。”
這話高老夫人愛聽,笑眯眯的道:
“你呀是個會養人的,寧姐兒跟著你,我放心。”
又衝蘊寧招手:
“過來,讓曾祖母瞧瞧,好多日子不見了,咱們寧姐兒啊,更加水靈了。”
袁太妃則是長出一口氣——
見到母親,袁太妃自然是開心的。卻也明白,胡太後絕不是想讓自己母女團聚這般好心,開心之餘,不免有些提心吊膽,卻是在見到蘊寧這一刻,一顆心終於安穩下來。
“曾祖母,”蘊寧聽話的上前,任高氏拉住自己的手,卻是用手指在茶杯裡蘸水,寫了一行字。
崔氏和高氏對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
深宮之中,自然比不得他處,可蘊寧提的要求,她們自問還是能做到的。
蘊寧拿出帕子,剛把桌子上的水漬擦拭乾淨,偏殿門就被人推開,逆著光線,能看見一個身著居士服色的纖細身影,不是胡敏蓉,又是哪個?
她的身旁,則是垂手躬身站立的梁春。
瞧見房間裡四人神態輕鬆、言笑晏晏的模樣,兩人都明顯一怔,尤其是胡敏蓉,神情都有些扭曲——
出嫁當日,丈夫便被大理寺鎖拿,進而殞命,從小到大自命不凡,到頭來卻成了所有貴女中境遇最悲慘的那個。
這樣的落差,胡敏蓉如何承受的了?卻是把所有的憤怒和不平全都算到了蘊寧並程明珠頭上。
是半路出現的程明珠給周瑉出了截殺周玥的計策,不然,周瑉不會惹禍上身;而歸根結底,全都是因為蘊寧搶走了陸瑄!程明珠死了,胡敏蓉就把所有的帳全都算到了蘊寧身上。
眼下瞧見即便被囚禁於慈寧宮,蘊寧依舊是動靜晏如的模樣,隻覺刺眼至極,當下陰沉沉道:
“聽說袁小姐生來便是有大智慧的人,更兼福運動天,不知袁小姐可是算到,會有今日之劫?”
“今日之劫?”蘊寧明顯有些訝然,“胡太後一片盛情,邀請幾位長輩和我一道過來做客,怎麼到了胡小姐嘴裡,倒是不安好心的意思?”
“你——”胡敏蓉便有些慌張,還是瞧見身邊的梁春,才平靜下來,“倒是牙尖嘴利!”
視線一一在高老夫人並崔氏和袁太妃身上掃過,笑的越發古怪:
“方才袁蘊寧說的不錯,三位正是受了袁蘊寧連累,才會落到今日這般境地,三位想不想知道,太後娘娘這麼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