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事。”方紫嵐長舒了一口氣,強行按下言語中澀意,以免被李晟軒看出破綻。
“承蒙陛下厚愛。”她一字一句說得疏離而克製,“隻是我自知才貌粗陋,與長姐相比,差彆有如雲泥,實在是不堪配皇後之位,還請陛下放過我。”
李晟軒攬住方紫嵐後腰的手收緊了幾分,“什麼叫做放過你?”
“我累了。”方紫嵐輕輕推了推李晟軒,然而他的手沒有任何鬆動,仍緊緊地箍著她。
於是她索性心一橫,用儘了渾身的力氣,狠狠地推開了李晟軒。她此舉原是打定傷口開裂,以鮮血令他心軟,卻不曾想他很快放手,寧願自己跌坐在地,也不願看著她扯開傷口。
受慣性作用,方紫嵐身體止不住地後仰,李晟軒迅速地站起身,拽住了她的手臂,“小心。”
“我……”方紫嵐張了張口,李晟軒抓著她的手稍稍用力,穩住了她的身形後,問道:“你當真要隱退?”
“陛下從來不信我。”方紫嵐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苦笑,然後不待李晟軒說什麼,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請陛下憐我一身傷病,就此放過我。往後我隱居山野,永不出現在陛下麵前。”
李晟軒神情一滯,“你為何……非要如此不可?”
“天下已定,四海皆平,故而夏侯家留守百越舊地,先北國公方紫嵐入京接替,成為了先越國公。”方紫嵐神情淡漠,說起自己這幾年的經曆,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後來,汨羅退敗,先越國公方紫嵐便也成為了可有可無之人。”她抿了抿唇,“人應當知進退,那時我便該隱退,可惜……”
她停住了許久,才繼續道:“我便是重拾方三小姐的身份,他們依然不肯放過我。莫涵身死,楚彬已逝,如今隻剩下阿宛。我不想連阿宛,都失去。”
她越說聲音越小,到後麵幾不可聞,可李晟軒還是聽清了,雖然她沒有明說,但知進退與傳位李祈佑……
他真的能撐到百年之後,把大京好好地交到李祈佑手中嗎?
姑且不論眼下官匪勾結貪腐成風的局麵尚未完全理清,他不可能撒手不管,就說京中人心浮動,汨羅虎視眈眈,他若是閉目塞聽,如何對得起那年上元燈節夜,他與方紫嵐的盛世之約?
可若是他徹底拒絕,放任方紫嵐隱退山野,他所締造的盛世,又有何人能與他並肩同賞?
“我知道你寒了心。”李晟軒垂眸看向雙眼發紅的方紫嵐,“但方家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留在京城,好嗎?”
“陛下不願為我留下,卻期待我為你留在京城嗎?”方紫嵐抬頭迎上李晟軒的目光,還未說什麼便止住了話頭。
她從未想過,李晟軒眼中會有這般濃重的乞求神情,仿佛一隻被遺棄的小狗,重又見到主人的小心翼翼,是生怕被再一次拋下的惶恐不安。
這樣患得患失的眼神,不適合李晟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