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遞了一方絲帕給阿宛,她接過之後抹了額上滲出的汗水,“再這樣下去不行,遲早要壓不住……”
“有法子嗎?”方紫嵐聲音低沉,阿宛下意識地愣住了,“你什麼意思,什麼法子?”
“讓霞兒不這麼痛苦的法子。”方紫嵐的視線落在躺在榻上的霞兒身上,她臉頰緋紅,皺成了一團,咿咿呀呀的囈語,透著說不出的痛苦。
“你……”阿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手一鬆,絲帕掉落在地,蒙上了塵土,灰撲撲的樣子是說不出的頹敗。
“阿宛,我們救不了……”方紫嵐甫一開口,就被阿宛截住了話頭,“救不了又如何?方紫嵐,你不是第一日認識我。雖然我沒有你通天的手段和本事,但隻要有人需要,我便會竭儘全力去救。不到最後一刻,我不許任何人動我的病患。就算是你,也不可以。”
“阿宛……”方紫嵐伸出手,卻被阿宛撥開了,“方紫嵐,彆讓我討厭你,更不要……”讓我討厭自己。
後麵的話,阿宛沒有說出口,方紫嵐深吸一口氣,彆過了頭,留下了一句“隨你”,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村長一家都病得不輕,除了大兒子還行動如常之外,其他人皆是臥床不起。諸葛鈺帶來的大夫進進出出,寫藥方取藥煎藥一氣嗬成,腳下生風毫無疲態。
方紫嵐站在屋簷下,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隻覺五味雜陳。然而不待她多想,就見那大夫朝她招了招手,“姑娘,你若得空,趕緊過來幫忙。”
“來了。”方紫嵐沒什麼猶豫,走過去接過了大夫手中的藥方,“有救嗎?”
她問得直白,可大夫卻絲毫不惱,亦直言不諱道:“沒救了。”
“那您這是做什麼?”方紫嵐定定地看著眼前之人,“瞧您年過半百,何苦還來這偏遠山村,為這些沒救的人奔忙?”
“你這小姑娘,一看就是活得太輕巧,這才說得出這種話。”大夫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經道:“雖然各人緣法不同,但隻要是人,便有活著的權力。縱然是赴死,也應體麵。老夫身為醫者,這是本分。”
“您這話才是說得輕巧。”方紫嵐涼薄道:“與其痛苦掙紮,不如一了百了。您身為醫者,若當真救不了,送人最後一程有何不可?”
“看來小姑娘也經了事。”大夫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你能夠痛苦掙紮,那為何要阻止旁人求生?要知道人命關天,生死二字,遠非口中說說這麼簡單。”
他頓了一頓,見方紫嵐沉默不語,繼續說道:“你可曾聽過東南瘟疫?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沒救了,最終卻得了救。瘟疫如此,遑論中毒?縱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也值得一試。”
方紫嵐神情一滯,這一刻她才看清,自己心中的恐懼。
原來,她從未想過,能贏過鬼門。
蠱毒也好,天下也罷,隻要紀寧天揮揮手,便能亂了時局,而她追在後麵,疲於奔命,卻難以改變。
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她眼見有誌之士或亡或退,就連她自己,都是苟且偷生。,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