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陰雨纏綿,故而今夜無星,就連月亮,都被烏雲遮住了大半,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方紫嵐聽到自己的聲音,多了幾分虛無縹緲之感,好似下一刻就會消散在夜風中。
“將軍百戰身名裂,回頭萬裡故人絕。
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猶勝雪。正壯士,悲歌未徹。
啼鳥還知如許恨,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一醉天明?”
諸葛鈺聽在耳中,心中湧起一股難言的悲涼。李祈佑也背過了身,不敢去看方紫嵐。
“我不是為王妃傷心。”方紫嵐低聲道:“我隻是……”
為自己傷心。
後半句她並未說出來,大抵是覺得,在不能理解的人麵前,說什麼都是徒勞。
隻是,什麼時候,曾與她並肩而戰的諸葛鈺,為她放下身段的李祈佑,也都是不能理解她的人了?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奢望,這裡會有人能理解她。
畢竟,唯一懂她的莫涵,已是一抔黃土了。
方紫嵐自嘲似的笑了笑,正欲一飲而儘,卻在下一刻,被人奪走了手中酒壺,“我陪你。”
李祈佑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一般,舉起酒壺狠狠地灌了幾口,被嗆得咳嗽了起來。
方紫嵐勾了勾唇,“王爺,你這是做什麼?”
“我知道。”李祈佑像是有了幾分醉意,輕聲呢喃道:“你問心無愧,是李氏對不起你。”
他此言一出,諸葛鈺微不可察地變了神色,“王爺,你……”
“是嗎?”方紫嵐截住了諸葛鈺的話頭,定定地看著李祈佑道:“若我問心有愧呢?”
李祈佑愣了愣,“方紫嵐,你當真這麼覺得?”
他難得連名帶姓地稱呼方紫嵐,讓她也是一怔,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隨即轉了話音,“王爺,此番前來汨羅,一路上你都鬱鬱寡歡,可是有什麼心事?”
聞言李祈佑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我隻是舍不得小寧罷了……”
“撒謊。”方紫嵐毫不客氣地戳穿了李祈佑,“倘若我猜得不錯,王爺此行,應是另有目的才對。”
李祈佑抿了抿唇,沉默不語的模樣像是默認,於是方紫嵐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王爺,你想做的事,恐怕不容易。趁現在還有時日,一切尚有餘地,不妨再考慮……”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沒什麼,就算沒有結果,至少無憾。”李祈佑一字一句,認真道:“縱使以後知道世間不可為之事比比皆是,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至少現在,還有餘地可以一試。”
聞言方紫嵐笑得直不起身,沒什麼形象地伏在台階上。一旁諸葛鈺以袖掩麵,也遮不住陣陣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