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微微一笑道:“大京開國不過數十年,更何況夏侯家,夏侯將軍何談一個久字?”
“夏侯家本姓夏,是百越的舊臣,這些陳年往事想來方大人都聽過,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夏侯芸昭斂了笑,神色淡了些,“隻是我們這些外族人,即便歸順了大京,也總是備受爭議的。阿玉嫁入宮牆,我無事不出百越舊地,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方紫嵐出言勸慰,“夏侯將軍清風朗月,何必在意旁人之言?”
夏侯芸昭搖了搖頭,“我不在意可有人會在意。阿玉在宮中雖說受寵,但總是鬱鬱寡歡,陛下年幼時她就離世了。而陛下長大那些年一直活在蜚短流長裡,被放逐在戰場刀光劍影之中,甚是辛苦。泰安帝的遺詔眾說紛紜,世人都道是我夏侯芸昭威逼謝琛利誘他才立下的。其實不然,他對阿玉母子還是有一顆真心的。”
她忽的停頓了少頃,輕歎一口氣道:“難得帝王有意,我夏侯家也不願辜負。這些年不論外人如何言語,隻要我夏侯芸昭在一日,便會捏著分寸守在陛下身邊,決不會讓任何人動搖他的位置。然如今陛下手握天下大統,夏侯家對得住他,是該功成身退了。我也答應過謝琛,待陛下有了可用之人,我便能放心與他歸去,不問世事不經殺戮。”
方紫嵐靜靜聽著,過了好一會兒,她緩緩開口道:“當年之事我也有所耳聞,若非謝大人倒戈夏侯將軍歸順大京,百越不會輕易覆滅,玉貴妃和陛下也不會落入大京這盤棋局之中。敢問夏侯將軍可曾後悔?”
“百越覆滅是遲早的事,天下做棋局世人為棋子,無論身在何處我都不可能獨善其身。”夏侯芸昭釋然一笑,“方大人心裡明白不是嗎?其實我們都是與命運掙紮不休的人,不外如是。”
方紫嵐愣了一瞬,脫口而出道:“夏侯將軍可曾恨過謝大人?”
她話一出口就自覺不妥,然而問得這般直接,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恨嗎?看來方大人也誤會了什麼。”夏侯芸昭微微一笑,“不過告訴方大人也無妨。謝琛深謀遠慮,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那時的百越沒有未來。雖說倒戈確非君子所為,但他背負了所有罵名隻為替夏氏和我尋一條生路。我與他相識多年,從始至終數度風雨他都不曾傷害我半分,我又怎舍得恨他?”
方紫嵐看向麵前坦蕩磊落的人,心中情不自禁地湧上了一股仰慕之情。
夏侯芸昭的胸襟氣度,是她對於自己的底氣。或許她也是棋局中身不由己的棋子,卻不懼任何風浪應對自如,既有承受千夫所指的擔當,又有功成身退的灑脫。這樣的人理所應當活在街頭巷尾的傳奇話本中,口口相傳世代稱頌。
“方大人?”夏侯芸昭輕喚一聲扯回了方紫嵐的思緒,“若是你沒什麼疑問,陪我一道走回去可好?”
“好。”方紫嵐點了點頭,跟在夏侯芸昭身後默然無語,隻聽她輕笑道:“方大人不必擔憂前路未明,我相信陛下的眼光,你也要相信自己。畢竟,你可是贏了我的人,接任夏侯家還不是遊刃有餘?”
方紫嵐擺手道:“適才夏侯將軍未儘全力,我勝得僥幸算不了什麼。”
“你不必謙虛,我雖說輸了但也是儘了十分心力的。”夏侯芸昭嘴角噙著些許笑意,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愫,似是追憶感懷更似是眷念貪戀,“若是早上個二三十年,我同你一般大的時候,好凶鬥狠慣了,誰勝誰負還真是不好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