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軒離開了上海,日本憲兵隊大張旗鼓地搜捕了一段時間後,就偃旗息鼓了。
沒有了杜宇軒的青幫,李肅林一家獨大,其他幫派又不能和青幫抗衡。沒有了製約的李肅林是到處點火,趁機搶占地盤。一時間,李肅林在上海灘是風頭無兩。
白辛夷怎麼都沒想到,這把火竟然燒到了自家頭上。
這天,她照常幫著父母收拾蒸籠。天氣已經有些熱了,明天就開始做冰粉,今天是最後一天賣包子。
一家三口正收拾著攤位,就見幾個穿著白衣黑褲頭戴禮帽的混混,大搖大擺地朝著他們的攤子走了過來,領頭的正是以前來過的混混小頭目王三。
王三走到白辛夷麵前,梗了梗脖子,氣勢洶洶地說:“馬五爺說了,你們家以後每月繳納六成利保護費。”
“六成利?彆的地方都是三成利,六成利再加上交給巡捕房的治安費衛生費,就賺不到什麼錢了。”白良傑有些急了。
王三咳了一聲:“那我就不管了,規矩是馬五爺定的,以後就收你們家六成利。”
“這位大哥,麻煩您和馬五爺說說,三成利一分不少可好,這附近的攤販不是都收三成利了嗎?”白良傑做小伏低地和王三商量。
楊愛娣也低聲下氣地對王三說:“我家孩子爸每個月初都去拜訪馬五爺,馬五爺家姨太太和我們也認識的。”
還沒等王三回話,旁邊一個斜眼混混就不耐地說:“三哥,你和他們費什麼口舌,這種刁民,還想和馬五爺攀交情,想得美。”
斜眼說著,照著擺放蒸屜的桌子就是一腳。
就聽“嘩啦”一聲,整個桌子倒了下去,桌上的一摞蒸屜散落在地上。
另外一個混混還不解氣,照著蒸屜“砰砰砰”,一連踩了好幾腳,邊踩邊罵:“讓你們仗著杜宇軒不把馬五爺當回事,現在那小雜種屁滾尿流的滾出了上海,你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我們不賣就是了,你們乾什麼要砸我們的東西,我們交了治安費給巡捕房的。”白良傑心疼東西,想要搶救地上的蒸屜,被白辛夷攔住了。
今天的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當初雖然是借了杜宇軒的勢,讓馬五爺有點不痛快。但事後白良傑也給馬五爺道歉了,每個月初都去拜訪馬五爺。何況,她還幫過馬五爺的姨太太一次。
馬五爺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犯不著和他們家這種小老百姓糾纏不休。
果然,趁著其他兩個混混砸東西時,王三走到白辛夷麵前,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有人給馬五爺施壓,讓你們家不好過,你們小心點。”
隨即,又大聲說:“白小姐也是在大上海見過世麵的,怎麼就這麼不上道呢。”
“王三爺,我們惹了馬五爺是我們不對,以後我們就不擺攤了。”白辛夷知道弱肉強食,他們惹不起這些幫派。
因為她知道,就算她打走了這幾個混混,還有更多的混混過來。混混背後的人,才是真正想要對付他們家的人,確切地說,想要對付她。
王三帶著兩個混混將白家的攤位一頓打砸後,丟下一片狼藉揚長而去。
有附近的居民見混混們走了,才敢過來,其中一個年紀大的阿婆說:“你們家怎麼得罪這些混混了?”
“他們要收我們家六成利的保護費,我爸和他們商量能不能少收一些,他們就砸了我們的攤子。”白辛夷一臉的歉意:“阿婆,各位鄰居,我們家的包子從明天開始就不賣了。”
“怎麼就不賣了?你們要是不賣包子了,我們到哪買這麼又便宜又好吃的包子啊?”一個牽著孩子的年輕女人說。
“對不住各位了,我們也是沒辦法,錢不錢的不說了,總不能不要命吧。”白良傑朝人群抱了抱拳。
剛才的那個阿婆說:“這哪能怪你們,都怪那些混混,咱們小老百姓哪裡惹得起。”
人群漸漸散了,忍了好久的楊愛娣終於忍不住了,小聲啜泣起來。
白良傑紅著眼眶,默默地扶起歪倒在一旁的桌子,又彎下腰,撿起被踩得稀巴爛的蒸屜放在了桌上。
白辛夷上前抱住了楊愛娣,“媽,彆難過了,大不了咱不乾了。”
“不乾這個,咱們還能乾什麼啊?你爸腿不能出力,走路多了都不行,家裡還有三個上學的學生,總不能靠你一個人養家啊?你為這個家做的太多了,受了太多委屈,我和你爸對不起你啊!”楊愛娣泣不成聲。
“媽,您說什麼呢,咱們是一家人,我也是這個家的一員,為自己家做事我不覺得委屈。”白辛夷以為自己很堅強,可還是忍不住眼眶發熱,鼻子發酸。
在這個世上,如果說她有軟肋,就是父母和三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