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在更深處。”
蘇明繡在這幾十年間,不斷拓寬自己的識海,想要知道係統與自己的綁定方式,但很可惜,她的修行隻能止步大乘——
假如時間足夠,或許隻要她能夠再次渡劫,借著天雷淬體的機會,就能徹底知曉係統究竟寄存於自己體內何處。
而今,她帶著歸眠往自己識海更深處看去,但那些地方,比歸眠的混沌本體更難看透。
歸眠很認真地往那邊看去,像是要記住蘇明繡這識海的模樣,蘇明繡在她的耳邊很輕地說,“你有八十天的時間,來這裡找你想要的答案。”
她倏然轉過頭來,“為何是八十日?”
蘇明繡想到自己時刻能看見的那個倒計時,話到了嘴邊,卻礙於係統的禁製,不能吐露出更多,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同樣被歸眠映在眼中。
“好。”
歸眠輕聲說,“這是我最後一次相信您,師尊。”
她重新叫回這個稱呼,恍然間蘇明繡有種自己那天真徒弟又回歸的感覺,她眉目斂著笑,湊到小姑娘耳邊,低聲道:
“彆叫師尊。”
她的聲音輕的像羽毛,“我會興奮。”
“……”
歸眠霎時間僵在原地。
她這一動不動的乖巧樣子,讓人更想欺負。蘇明繡好不容易忍下的衝動又翻滾上來,為了不讓小徒弟再哭,她隻能將對方的神識送出識海外,放小孩兒自由。
灰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蘇明繡的體內撤出,回到歸眠的身體裡時,她的耳朵在黑暗中變得通紅。
“咦?”
山洞裡響起很輕的一道回音。
這漆黑的山洞,並不能影響兩人視物,蘇明繡將她通紅的耳廓看得清清楚楚,發出聲音之後,見到歸眠不太自在,她心知不能將人逗得太過火,隨意轉了個話題:
“我以為你會將我的靈力都吸走。”
畢竟以前歸眠要是釋放出本體,就會不可自抑地將所有東西都掠奪。
沒想到變得這樣有自控力。
歸眠轉過腦袋,心道誰要你的靈力,嘴唇也跟著動了動,但終究沒把話說出來,反而是安靜了會兒,又挑起個話題問道:
“那蓮花裡的……另一個和我長得像的女人,又是誰?”
蘇明繡沉吟了會兒。
“嗯……你的前世?”
“!”
歸眠瞪著她,“我沒有前世!”
被瞪著的水墨衫女人試著換一種說法,可惜還沒出口,又被對方再次搶先,“即便有……那便是說明,你愛的是我的前世,而非我,對嗎?”
“倒也不全是。”
“哦?師尊莫非是兼愛?”
“……”
來了。
又開始死亡問答了。
蘇明繡猜測這是她沒有擁有上個世界的記憶。這時,不論是回答更愛麵前這個,還是回答愛上一個,還是都愛,都像是渣男發言,最好的辦法就是——
解決提出問題的那個人。
於是紅色衣襟被拽住,一拉一扯間,兩人的唇重又碰到了一起。
“你接著問,”喟然的語氣裡含著促狹的笑意,“我看你還能問出幾句來。”
“……!”
歸眠本能想推開她,可惜有些碎裂的盔甲想要重新披上,實在有些力不從心,抵在對方衣裳上的掌心,在推拒之間徘徊,最終驚得那衣衫上的符籙比劃都仿佛不忍再被她搖擺的心緒影響,自顧自往邊上挪,隻留給歸眠一片被揉皺的空白。
她當然沒能再問出任何一句話。
-
天光大亮時。
魔域行軍帳。
模樣清純乾淨的人站在王座旁,妖異的紅衣是帳內最美的景色,但本該由她坐的王座,卻被一個麵色清冷、氣質纖塵不染的人占領。
附近都是紅與黑環繞的妖魔鬼怪,周圍更是黑色魔氣衝天,在這股氣勢環繞中,便顯得這抹白相當格格不入。
所有妖魔的目光都凝聚在這裡。
偏偏歸眠好似察覺不到,兀自往下問,“近日南境、北境情況如何?”
一時間沒人吭聲。
她的目光便掃向那邊的魔將,眉頭輕輕一揚,仿佛不知對方是經曆了什麼戰鬥,怎麼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啞巴。
狐九輕聲咳了咳,提醒道,“魔域諸事,恐怕不便讓修者知曉。”
他就差明晃晃地問歸眠為什麼要帶這麼大個奸-細坐在這裡。
在他說完之後,不少憋了許久的魔將出聲附議,其中不乏說得難聽的,“少主,進這議事王帳時,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帶上的。”
歸眠神色微動。
誰也沒看見她是怎麼動作的,垂在身側的左手抬起時,掌心竟已握住一根黑色的線,黑線很快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柄無法透光的黑刃。
黑刃的另一端有纖細的線,直直連接在說話者的身上。
在座的見到這黑線都是一怔,狐九率先開口,“少主!”
他的語調格外著急,可惜比不過歸眠的手快,僅是指尖微動,那刀刃就朝對方脖頸劈砍而去——
呲。
血液濺在最近的魔將臉上。
一時間,帳內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歸眠鬆開掌心,黑刃消失,眉目間的嫌惡卻顯露出來,好似一朵嬌貴的白蓮見到自己花瓣上沾染淤泥,她輕輕甩了甩手心。
“好臟。”
濃重得像是再也洗不乾淨的欲望,真臟。
話才落下,一張帶著淡淡香味的手帕就覆上她的手心,歸眠怔了下,竟下意識地將手往後縮了縮,卻被蘇明繡捉住手腕,輕聲啟唇:
“彆動。”
其實歸眠這樣說,隻是一種情緒發泄,她在魔域待了那麼久,手上什麼樣的血沒沾過,可隻有蘇明繡將她的話當了真,拿那麼乾淨的手帕給她擦。
……她哪裡值得?
蘇明繡眼簾微抬,細微笑意爬上唇角,語氣裡仍有教導的意味,“馬上要到午餐時辰,手確實要擦乾淨才行。”
於是整個議事王帳裡的魔族,都在看這位大乘修士,給大家示範如何將手裡裡外外擦得乾淨。
他們也不敢說,也不敢再問。
畢竟抗議的那個,屍體都還沒涼。
詭異的氣氛維持到蘇明繡收起手帕,歸眠飛快將手收回,背在身後,環顧周圍一圈,感覺誰都礙眼,於是扯了下師尊的衣袖,出聲道:
“既然妖獸不宜待在這王帳內——”
“那我先行離開,你們自行議事。”
蘇明繡從善如流地跟著她起來往外走。
其餘魔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