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腦袋一時卡殼, 沒想起來, 但過了一會兒,也想起來了。
姬燁宸全程冷著臉,等著她說話。
顏清道:“你看這個, 這麼浪費,當然首要就是不能浪費,你得頒旨, 像這種請安問好的奏折, 隻能跟著其他奏折一起送過來, 而且不能單獨一個折子,喜歡請安的那些人, 就讓他們寫八百字的請安奏折, 這樣才不浪費紙張, 還有……”
顏清想起來後,就將自己想法巴拉巴拉說出來, 然後一拍桌子, 問:“這個方法怎麼樣?”
而且也減少皇帝批閱奏折的時間,效率也大大增加了。
姬燁宸短暫的思考後, 點頭:“很好。”
顏清得到鼓勵,立馬繼續道:“還有, 這個折子也是要分類的, 來,把你桌上的給我看看。”
姬燁宸愣了,能讓一個不是傀儡的皇帝批改的奏折, 自然不是什麼請安問好的,那是她能隨便看的?再說身為後妃,應該會自動避嫌的啊?
他搞不懂,斜睨了她一眼,就見這女人正坐的好好的,等著他的動作,神態也太理所當然了。
似乎見他不動,女人皺眉:“快點!不然你過去,換個人來!”
“……”姬燁宸眉心微動,還是順從的將奏折搬過去,甚至江文德要幫忙,他都沒讓,繃著臉將奏折都移交過去,正要問問她要做什麼。
就見眼前的女子秀美白*嫩的小手揮揮:“好了,你坐回去吧,先去擬旨,將我剛剛說的那些要求弄好。”
見她如此興致勃勃,姬燁宸眼底劃過一絲暗光,照做了。
全程看得江文德:“!!!”夭壽了!
貴妃娘娘參政了!
要出大事了!
然而麵上,江文德麵無表情,什麼東西都不敢露出來,隻是眼神中透露著絲絲絕望,他覺得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了。
偏生當事人都是:一個看奏折,一個看人,神色自然,仿佛沒什麼不對的。
房間裡安安靜靜,隻有顏清那雙小手不斷翻著奏折的聲音。
等到後來,就變成姬燁宸輔助,幫忙翻開放在她手邊。
顏清也坦然接受,一直看完許多,眼前的奏折被分類疊成幾疊,一共一百多本奏折,她道:“你看,以後就這樣,奏折分類送上來,民事在這裡,政事在這裡,還有這個……”
顏清上輩子學的理科,雖然成績不是頂級,但也還行,做事習慣有條有理,看見奏折亂七*八糟混在一起,完全看不下去,分好類後,便說:“以後按照這個方法讓他們自己先分類好,保證批改奏折的時候輕鬆很多。”
姬燁宸倒是很輕易就接受了,隻是還是思考了一下:“這個要實施比較困難。”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給些獎勵就好,不做的也給些懲罰。”顏清倒是沒覺得會實施不了,人類的潛力是無限的,尤其是這種分類多簡單啊,稍微認識一點的字的成年人基本就能懂的。
她說的很隨意,說完看了眼他。
已經塗了藥的額頭看著紅腫非常,不過他神色要平靜許多了,想來是不疼了,顏清也偷偷鬆了口氣。
將她的神色儘收眼底,姬燁宸心頭也微微有了些暖意,還算不是個全沒良心的女人,這般想著,聲音都溫和了一些:“好,孤會按照你說的做。”
顏清滿意的點頭,不過緊跟著道:“要是真的做了,那你必須將我的名字說出來,得讓彆人知道,這主意是我想的!”
“後妃不得參政。”姬燁宸蹙眉,倒不是要搶走她的功勞,而是後妃乾政,到時候朝臣肯定群起而攻之,難受還是她,尤其是現在本就是顏清妖妃傳聞還未徹底湮滅的時候。
顏清卻不管,瞪著眼,看似氣呼刁鑽道:“不行!是我做的就要說我的名字!這都做不到你憑什麼要我留在宮裡?一個皇帝當得都這麼沒用!”
“閉嘴!”姬燁宸嗬斥一聲,渾身散發著寒意,看著顏清的目光也格外凶狠,誰給她的膽子這麼冒犯他?
然而顏清可不怕,冷笑道:“就不閉嘴!”
姬燁宸麵色緩緩陰沉,放於膝上的大手動了動,久違生出想要將眼前這個越來越無法無天的女人給掐死。
然而才起了這個念頭,他心頭便是一陣,腦海裡自動浮現出當初奄奄一息的那個人,怒火便是一滯,哽在胸口,他早就對她下不了手了,隻能忍著,可一想到這件事公布出去後,朝臣的反對,他又開始覺得太陽穴有些疼。
然而眼前的人還是死死地等著他,仿佛他不鬆口,她便不會移開視線。
姬燁宸與她目光對視,那雙水眸瞪得圓鼓鼓的,倔強到了極點,最終他妥協了,沉聲道:“好。”
她提出的意見可行性還是挺大的,隻是在某些地方過於理想化,需要進行商討一下,想到這,他更加頭疼了,他不喜歡做這些事,目前大乾的模式雖然說不上極好,但正常運轉一個國家還是可以的。
可是這是顏清提的意見。
姬燁宸沉著臉,深吸一口氣,拿著紙筆,開始寫她剛剛說的內容。
顏清瞥了眼,見他妥協,就很滿意了,至於她提的意見原封不動的發布在這個古代,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姬燁宸真的智商掉沒了。
不過朝臣可不會管這個意見好不好,隻要知道是她顏清審批奏折,絕對會氣憤不已的!
她雖然參政是想要激怒大臣們,但也不敢隨意指揮,害了普通百姓,因此說的都是有用的,但怎麼用,用出來後冠她的名字會是個什麼樣子,這邊是她所期待的。
顏清抿唇一笑,拿起手邊一個折子,低聲道:“磨墨。”
“是。”一個小宮女點頭,跪在旁邊伺*候。
顏清拿著質地順滑的小巧毛筆,蘸取朱砂,開始批閱,用原主的筆記,堂而皇之的告訴所有人,批閱奏折的不再是姬燁宸了。
正在寫剛剛意見總結的姬燁宸餘光瞥見她的動作,手頓了頓,江文德時刻關注著他,見此心提起來。
這是要問罪貴妃了?
下一秒卻聽見自家陛下道:“你的手還沒好全,讓你的宮女代筆。”
“閉嘴,不準打擾我!”一聲沙啞的嗬斥從那微抿的小*嘴裡出來。
姬燁宸薄唇緊抿,恨恨的……真的閉上嘴。
書房徹底安靜下來。
江文德捂著有些疼的臉,滿眼絕望。
*****
這天之後,長安城的官員第一時間察覺到,奏折上筆記不對勁兒了。
戶部尚書冉又鋒算是反對貴妃比較激烈的一個人,因為他跟顏丞相早起有些摩擦,至今沒有和解。
此時拿到被批改的奏折,看完,眼神一頓,又回到那紅色秀氣的字體上反反複複琢磨。
這字體變了正常,畢竟誰都知道陛下懶,經常會找代筆的,更彆提還有個傅容幫忙批閱奏折。
這些事情已經公開的秘密了。
隻是這些人都是男人。
可眼前這奏折上的紅色字體,雖然從尾端能看到一些肆意大氣,但總體來說,這字體還是偏向秀氣的。
對書法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很大可能是女子寫的!
所以說這個奏折被女人看了!還是後宮的女人!
冉又鋒氣的臉色發白,沉聲對管家道:“去將張大人,徐大人……都請過來。”
管家正要轉身離去,冉又鋒又補充道:“讓他們記得帶上今天發下來的折子。”
“是。”
……
顏府。
顏丞相看著手中的折子,神色也是非常古怪了。
他獨自一人坐在書房裡,周圍倒是沒什麼,挺安全的。
隨著時間的過去,他麵色沉下來,隨後起身,從一旁的書架上拿出一本書,翻開書頁,裡麵夾著一封信。
信紙拿出來,上麵娟秀的字體剛好和折子上的字一模一樣,尤其是兩個上麵相同的字體,更是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顏丞相臉色徹底變了,有些頭疼的揉揉太陽穴,他覺得自己生了幾個女兒都是來討債的。
大女兒早年失母,他當爹當娘拉扯大,正要將大女兒嫁給如意郎君,就因為他的矜持和舍不得,推脫了,結果大女兒被皇帝給扒拉進宮,前陣子還被說是禍國妖妃,他閨女要是能禍國,肯定首先弄死的是皇帝!
他都替閨女委屈,然而這事情剛過去沒多久,又來這件事,乖乖這是被威脅了?
怎麼敢在批閱奏折?
顏丞相沉著臉,拿出紙筆,迅速寫了一堆東西,時候包裝好,叫來周叔:“送到宮裡去。”
“是。”周叔拿著東西離開。
顏丞相臉色還是許久不好。
他可憐的女兒啊!
然而這一想,又想到了二女兒,更加頭疼,前段時間二女兒失魂落魄的回來,好不容易老實一陣,他正要放鬆警惕,打算給她找個合適的人,然而人都沒說出來,才提了一句,就再次生氣跑了。
顏丞相以為她又是出去散心,誰知她後來又回來一次,晚上偷偷跑了,等第二天發現時,已經找不到人了。
氣的顏丞相都病了好幾天,隻是他沒跟顏清說,大女兒在宮中艱難度日,沒必要因為家裡的事而讓她苦惱。
……
冉又鋒那邊,叫來了一些同僚,手中都拿著各自的折子。
冉又鋒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
有人點頭,有人搖頭,客廳裡坐了十個人,都是中年男人,麵色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圓滾滾的肚子。
一個男人道:“這批閱的紅字,字跡不對。”
“我也看出來了,隻是有些不敢相信,陛下……沒那麼糊塗吧?”
“可說不準!”
其他人聽見他們說話,低著頭一看,道:“我的跟以前沒區彆。”
“我的倒是有不同,語氣也不一樣了。”
“現在批閱奏折的,是個女人!”冉又鋒沉聲道。
他說著,一個巴掌拍在茶幾上,震得茶杯哐當幾聲疊響,其他人也都神色震驚又嚴肅:“冉尚書,那我們這該怎麼辦?”
冉又鋒掃過他們:“你們就沒看出這是誰?”
眾人喃喃,不敢說話。
冉又鋒冷笑一聲,彆人怕顏丞相,他可不怕,他冷聲道:“這肯定是貴妃的字!”
“既然貴妃敢插手政務,肯定是陛下縱容的,果然是禍國妖妃,之前還否認,陛下辛辛苦苦為她洗脫妖妃之名,自己卻貪心不足,真是可笑,女子之身,竟然膽敢參政!”
眾人不敢說話,他們都比冉又鋒低一些。
此時一個個低著頭,神色複雜又震驚。
冉又鋒卻毫不客氣:“本官是不會讓這種情況出現的,諸位大人是何想法?”
“在下與大人一般。”
“大人為國為民,某自然與大人一起。”
“……”
冉又鋒滿意的點頭,沉聲道:“再等等,若是就這一次,姑且看在陛下的麵子上,忍了,但若是膽敢繼續,本官定讓她後悔!自古女子就不能入朝堂,尤其後宮不得乾政,顏丞相真是養出一個好女兒了!”
*****
看出來的人不少,顏清從未刻意掩飾自己的筆跡。
但敢說話的人沒有,才第一天,大家都保持沉默。
而顏清,也在當天晚上便收到來自顏丞相的信,全程都是在問她為什麼這樣做,到底要做什麼,但沒有責怪。
顏清不敢回複,隻當做沒看見的,夾在某本書頁裡。
在第二天又一次估摸著下朝後了,她又直接去了太極殿。
太極殿對她從來都是大門敞開的,一路進去沒人敢攔。
這一次傅容依舊在裡麵。
見顏清再次過來,傅容正納悶。
正在跟傅容商討昨天顏清提出的意見的姬燁宸,也是下意識止住了聲音,看向顏清:“今天還是來看奏折的?”
“當然!”顏清對此頗有興趣,見位置都被占了,也不客氣,道:“給本宮搬個書桌過來。”
傅容則老老實實起來請安,眉眼間卻藏著詫異,飛快的想到一些事。
今天他來,發現昨天的奏折今天已經批改完了,這不可能是陛下,他還沒敢問,就被陛下拉著認真討論關於奏折的改革,又是暈乎乎的。
這兩天,滿肚子疑惑都沒有得到解答,甚至懷疑眼前的皇帝莫不是被人掉包了?
然而就在此時,他仿佛知道了什麼。
昨天剩餘的奏折,是貴妃搞定的?
天啊!
他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是。”得了姬燁宸的眼色,江文德帶人去乾活。
姬燁宸起身道:“坐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