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凜和海常的距離隻有三個站而已,但是要走回去的話還是太遠了,尤其是對經過激烈比賽的選手們來說,所以他們決定去做公車回去。
風吹落了樹梢的花朵,一片一片的粉紅色櫻花花瓣在香氣彌漫的空中搖擺,麻雀在車站的站台頂上輕聲鳴叫,漆園鹿抬頭望著一朵朵像是甜滋滋的棉花糖般的雲朵,漂浮在湛藍而澄澈的夏日晴空。
她在發呆。
黑子哲也站在漆園鹿右後方兩步的位置上看她,這距離很近,隨著呼吸起伏的肩膀,紮起的長發輕撫過光潔修長的脖頸,如蝶翼般顫動的睫毛,茫茫沒有焦距的碧綠色瞳仁,都像在實驗室顯微鏡下一樣清晰可見。
身邊的同學還在興致勃勃地討論剛才那場球賽的攻防細節,黑子哲也卻沉默不語,贏了黃瀨君,他本該很高興才對。雖然現在也是很高興的,但是卻沒有想象中那樣興奮。
為什麼呢?他的藍眸細細端詳著前方站立的少女,這不是他第一次像這樣看她,他回想起在帝光的初次見麵,是在校外的書店裡,他拿著書,向店員解釋自己一直站在他麵前的事實,然後第一次被人說像是聚光燈籠罩下的舞台演員一樣閃亮。
大概是看錯了吧,黑子哲也的人生應該是全然不被發現的低存在感啊。
但是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隻要是黑子哲也出現,就一定會被漆園鹿發現,會笑著很自然的打招呼,用輕軟的嗓音叫他“哲也”。
原來被人注視是這樣的感覺啊,那請一直注視著我吧。
花瓣隨著風飄落在漆園鹿被吹亂的長發間,黑子哲也伸手準備替她摘下,卻看見她好像突然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抿起唇,她望過來,澄明的翠綠色眸子比樹梢的新葉更顯春意,略帶歉意:“對不起,哲也,我現在有點事情要做,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黑子哲也的手指抽動一下,最終沒有抬起來,他聽見自己一如往常的平靜語氣:“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漆園鹿從沉思中醒來,向誠凜的諸位告彆之後,向著來的方向跑去,像一陣風從身邊吹過,發間的花瓣隨著跑步的動作搖擺,漸行漸遠。
演員可以一直在舞台上演戲,但是觀眾卻不會隻看一場戲啊。黑子哲也站在原地看著漆園鹿的身影越來越遠,恍惚間,他以為自己的戲已經落幕。
突然他聽見熟悉的輕柔的聲音,遠去的漆園鹿回過身,揮了揮手:“哲也,比賽,我會去為你加油的!”
黑子哲也感覺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一下有力地搏動著,視線中的少女,逆著光卻不可思議地散發出光芒,她的笑容是少見的燦爛,一下子就感染了黑子哲也,令他的嘴角也翹起一點弧線。
“嗯。”我的戲永遠也不會落幕。
……
漆園鹿小跑在通向海常的小徑上,海常很大,她遵循著早上來時,黃瀨帶她走過的路線,找到了籃球場的大門。
場館內已經沒有幾個人,部員正在收拾球場,一眼掃過沒有看見那個時時刻刻都沐浴光芒之下的少年。
她站在門前,不知道該怎麼辦,要上去問他們黃瀨去哪裡了嗎?她躊躇地向前一步,鼓起勇氣正準備向認真拖地的部員發問。
“你,不是和誠凜一起來的嗎?”黑色刺蝟頭短發的少年擰著眉,很沒耐性地詢問:“怎麼還在,是落下東西了嗎?”
是在球場上給了黃瀨一拳的笠鬆前輩。
他也不是在向無辜的漆園鹿發泄輸球的怒氣,隻是單純的不知道怎麼和女生相處而已,看上去一臉凶相,實際上緊張地都要顫抖了。
漆園鹿搖搖頭,“我是來找涼太……黃瀨君的,他不在這裡了嗎?”
笠鬆幸男的視線也在場館內巡視了一圈,心中暗罵那個像花蝴蝶一樣散發魅力的家夥,連對手的經理都不放過,到底是想要怎樣啊:“部活結束了,他可能在教學樓的水槽那裡吧。”
“我知道了,謝謝笠鬆前輩。”漆園鹿笑著道謝。
還沒走到教學樓後的水槽處,已經聽見了泊泊流出的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