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以秀女的身份入宮,卻沒想到連先皇的麵都沒見著;
後來先皇駕崩,她已經抱了一顆安享晚年的心,拾掇拾掇準備和眾人一道往壽康宮做太妃,卻沒想到一道懿旨被遣去了寺廟;
原以為這輩子長伴青燈古佛,卻忽然被接回宮中,做了新皇的妃子;
而陪伴她幾年的、被她當做弟弟的少年,對她生了男女之情……
這世上的事情總是不打聲招呼,讓人措手不及。
秋晴想了想,和聲道:“我朝是有過這樣的先例,有些外邦和戎狄也有娶後母、娶嬸母和寡嫂的傳統。可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娘喜歡陛下嗎?”
賢妃眉頭皺起來,“不是不喜歡,是從未想過此事。”
想到昨晚的情景,麵上又浮出一層淡淡的紅暈,“說出來讓人笑話,我母親早在去歲便催我與陛下……可在我心裡,陛下還是個孩子,我不能……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他和延之是一樣的,都是我的弟弟。”
秋晴道:“陛下不再年幼,太後也早已還政,如今的陛下是肩負社稷的明君,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也是娘娘的夫君。或許娘娘早該跳脫從前,重新看待自己的身份,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感受。”
“是嗎?”
賢妃眸光低垂,盯著手裡的金針陷入沉思。
回想起昨日他那些舉措,心裡一遍遍問自己,有沒有可能,那就是發燒時說的胡話,一切都未必真實?
不會,不會的。
她確信他清醒著,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能夠砸穿心口的那種真切。
腦海裡的思緒密密麻麻,宛如蛛絲,比手中的針線還要錯綜複雜,她揉了揉眉心,乾脆靠在錦枕上閉了眼睛。
不要再想了,睡一會,睡一會就什麼都忘了。
……
頭一回離開妙蕊和綠竹這樣久,見喜也怪想念的,妙蕊開玩笑說:“此番出宮陪你家掌印那麼久,今日也陪陪我們唄。”
見喜心裡掙紮了一下,橫豎廠督就在那跑不掉,今日就睡在廡房好了,也省得來回折騰。
過午之後,見喜往頤華殿去了一趟,同懷安交代一聲,等老祖宗回來,便告訴他今日宿在永寧宮。
廠督這幾日定然也有不少要事忙活,說不準連頤華殿也沒有時間回,料想也不會說她什麼。
見喜就這樣說服了自己。
夜晚綠竹搬來妙蕊屋內,見喜將自己的紅木箱也帶過來,裡頭不少從前在承恩寺的小玩意兒。
綠竹編的綠蟈蟈,青浦做的草戒指,都是**歲那會兒在山裡閒暇的時候做的。
妙蕊自幼在宮中,從來沒見過這些玩意兒,瞧著也新奇。
見喜從院子裡掐了不少草葉進來,三人在連鋪上盤膝而坐,又喚來隔壁的青浦,幾人開始鬥草。
見喜因力氣太大,手裡的草莖稍稍一扯就斷,連輸好幾把,紅木匣裡的銅錢全都堆在了綠竹麵前。
她不服氣,還要再玩,綠竹笑說:“小見喜還有錢嘛,要輸到褲子都不剩啦。”
見喜氣咻咻地從袖中取出一串新亮的銅鑰匙,“知道這是什麼嗎?”
幾人的目光全都聚過來,且看她還有什麼花樣。
見喜輕哼一聲,眉梢一挑,等吊足了胃口,才歎口氣道:“其實無甚要緊,就是頤華殿和提督府庫房的鑰匙罷了。”
“庫房?!”
三人幾乎是同時瞪大了眼睛,“那掌印所有身家豈不是都在你手中?”
見喜撣了撣手上的泥巴,揚眉道:“那是自然,我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姑奶奶有的是錢,你們儘管放馬過來!”
青浦一臉崇拜地望著她,“你本事忒大,堂堂司禮監掌印竟被你訓得服服帖帖。”
妙蕊忙遞個眼色示意她噤聲:“彆亂說,不要命了?”
見喜笑得神采飛揚,唾沫橫飛,正得意著,忽然聽到有人敲門。
妙蕊擱下手裡的草葉,奇怪道:“若是妙藕或者秋晴姑姑,也就直接進來了,什麼人這會敲門?”
見喜跳下床,趿拉著鞋跑過去開門。
門外一個熟悉的麵容映入眼簾,見喜眨了眨眼:“懷安,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今晚不去頤華殿麼?”
懷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來,瘋狂擠眉弄眼地朝她甩眼色。
見喜一怔:“你眼睛怎麼了?”
懷安又略略偏頭,眼神往旁邊瞟,見喜順著他的目光好奇地望過去,渾身猛地一激靈。
“祖……祖宗?”
昏暗的宮燈
下立著一人,眉眼清冷,眸色漆黑,一身墨色織金蟒袍襯出頎長玉立的身姿,夜風吹得袍角獵獵作響。
可不仔細瞧,還真瞧不著。
見喜心中陡然一個踉蹌,右手攥緊門框,恨不得摳幾個手指印進去,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方才在屋裡閉眼吹的牛,都被祖宗聽到了?
沒聽到吧,隔這麼遠。
可是沒聽到的話,懷安會這樣看著她?祖宗會繃著嘴角不說話?嗚嗚嗚。
懷安將她的目光拉扯回來,“掌印說,讓您將永寧宮的行李都搬到頤華殿去,您拿不了的,奴才幫您搬回去,實在搬不了的,橫豎也沒什麼用,扔了便是。”
見喜:“……”
這才一兩日沒見,竟要她將所有的東西搬離,那豈不是生生死死都是頤華殿的人了?
見喜欲哭無淚,裡頭又傳來綠竹的聲音:“見喜,是誰來了?”
見喜灰溜溜地領著長棟進去,挺著脖子道:“我家廠督來接我回家,讓我把東西都搬到頤華殿去,欠你們的,姑奶奶明日必定補上。”
那三人哪還敢讓她補,青浦往外頭瞥一眼,冷不丁瞧見那位老祖宗的身影,登時嚇得魂不附體,扯著妙蕊的衣裳,牙關打顫:“方……方才……我是不是說老祖宗壞話來著?”
妙蕊低聲說沒有:“你沒說壞話,你隻說掌印被訓得服服帖帖。”
青浦腿都軟了。
見喜已將紅木箱收好,又塞了兩件宮裝進去。
她東西不多,除了這一箱寶貝也沒旁的。
懷安很自覺地將箱子搬起來,見喜同三人擺了擺手,大方道:“明日帶小珍珠給你們玩兒。”
說罷蹦蹦躂躂地跑出去,眾人偷偷側目去瞧,平日裡殺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東廠提督,竟然彎下了身。
而那小丫頭,竟歡快地攀上了老祖宗的背。
青浦看傻了眼,哆哆嗦嗦地啟唇:“我沒看錯吧,老祖宗背著她?”
妙蕊感慨一聲:“看來咱們明個真有小珍珠玩兒了。”
……
見喜心虛地往他脖頸間蹭了蹭,“祖宗,我錯了,我不該在旁人麵前掃你的臉,也不該說大話,說你什麼都聽我的,您是堂堂掌印,我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您怎麼會聽我的呢。”
梁寒:“……”
他手中事務繁多,一天下來腳不沾地,東奔西走,本想著早些回來瞧她,沒想到姑娘轉眼將她忘得乾乾淨淨。
他不親自來一趟永寧宮,明日姑娘心裡恐怕沒他這號人物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