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荒山在河間府境內,而那河間府知府與奉國將軍私下又有書信來往,更是涉及兵器製造圖與玉佛寺刺殺一案,梁寒原以為這名鐵匠頭子乃是河間府宋驤的人,然而不是。
真正與奉國將軍勾結的並不是魏國公,而是寧王。
那河間府宋驤隻是奉國將軍將來與寧王之間的傳信人,此前私造兵器和玉佛寺行刺一案的幕後主使,恐怕也是寧王。
梁寒記得,當年與魏國公共同扳倒顧淮一家的正是薑嶙,卻沒想到薑嶙私下竟與寧王合作。
閉目細細想來,薑嶙也有他的道理。
魏國公折了一個京兆尹,又失了整個工部,身後勢力大不如前。如今一心隻想皇後誕下嫡子,到時候設計趙熠暴斃於養心殿,皇後所生嫡子便能順理成章地繼位。
一個繈褓裡的嬰兒,自然比不聽話的皇帝好控製得多,到時候魏國公的地位堪比攝政王,江山依舊穩穩把控在張家人手裡。
可薑嶙老了,奉國將軍隻是三等公爵,幾個兒子又沒有戰功,隻能在家等著降等承襲,下一代是鎮國中尉,再往下是輔國中尉,百年之後,薑家會是肉眼可見地沒落下去,所以隻能尋求更大的靠山。
先帝的幼弟寧王,便是他最好的選擇。
所以薑嶙明麵上暫不與魏國公撕破臉皮,五軍都督府便是兩人合作圖謀的一道途徑。可暗地裡卻勾結寧王,玉佛寺那場刺殺,便是寧王的一次試水。
還有一點疑惑的是,薑嶙想要的已經顯而易見,一等公爵或是世襲罔替,這些東西魏國公未必不能給,何必冒著犯上作亂的風險去與寧王合作呢。
難不成,兩人之間早已生了嫌隙?
梁寒揉了揉太陽穴,思忖片刻,問道:“義安伯手裡的那塊荒地收回來了麼?”
底下的番子道:“仍在周旋。”
梁寒沉吟良久,心裡拿定了主意,低笑道:“這幾日劉承勢必要再去一趟,引他帶人過去瞧瞧,他身邊有我的人,派人暗中知會一聲,讓劉承見好就撤,無論如何先回去稟告魏國公。”
由魏國公出麵圍剿鐵器坊,便是徹底與寧王、奉國將軍交惡,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梁寒這邊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平息一場交鋒,說不定還能瞧瞧魏國公到底藏了多少實力。
寧王一旦失勢,皇後的肚子恐怕也要有動靜了。
他眼眸微垂,唇角牽起涼薄的弧度,慢條斯理地飲了口熱茶。
回到頤華殿,姑娘呆呆地趴在書案上,一抬眸瞧見他,立時綻開了笑顏,喜出望外地招呼他過去。
原來竟是寫了一手還算端正的字。
“晚來天欲雪,紅泥小火爐。”[注]
雖不好看,但比起從前歪歪扭扭的樣子,已經好了不少。
不過,梁寒還是沒忍住給她指出來:“反了,這首詩完整的應當是——”
“我知道呀!”見喜笑著摟他勁瘦腰身,“可你不覺得這兩句話更像咱們倆嗎,喝不喝酒有什麼所謂,你是‘晚來天欲雪’,而我是‘紅泥小火爐’,怎麼樣?”
他抿唇笑了笑:“誰教你的?”
見喜將紫毫舔了墨,一邊寫字一邊道:“今日跟著賢妃娘娘去延禧宮,將繡好的小衣裳帶過去,順便給莊嬪娘娘解解悶兒。沒成想小殿下也在那讀書背詩,便順手將這首教給我了。怎麼樣,寫得不錯吧?”
梁寒眼神黯了黯,垂眸望著她笨拙的筆尖,心中生出淡淡的涼意,“賢妃娘娘帶你去的?”
見喜點點頭,頗得意道:“是啊,這些日子娘娘總是讓我進殿陪她說話,還時常誇我笑起來好看,見我在殿外無事可做,便帶著我一同去延禧宮了。”
梁寒揉了揉她鬢邊的碎發,心中輕歎。
原本就是一家人,自然比外人看起來親切許多。
顧昭儀大賢妃十歲,在她幾歲時便入了宮。這麼多年過去,賢妃對這個姐姐印象也不會太深。
隻是姑娘張開了,麵上越發有母親的影子,又成日在跟前打轉,賢妃難免會察覺出一些異常,說不準過兩日還會想請母親孟氏進宮來瞧。
梁寒麵色微微一沉,心中琢磨著對策。
見喜唔了聲,嘴角垂下去:“陛下這些天沒來永寧宮,咱們娘娘是不是要失寵了?我瞧她也不大高興,人常說伴君如伴虎,陛下這是要將我們趕回承恩寺去麼?”
梁寒原本心裡還哀戚著,聽她這傻話又忍俊不禁:“彆胡說。”
她小嘴一翹,想想也不會,於是又輕飄飄地歎了口氣,接著練字。
梁寒站在她身邊看了許久,瞧她沒動靜,乾脆從她手中抽出紫毫扔在桌案上,將人打橫抱起,放到床上去打開。
橘黃的燈光落在他冰涼的臉頰,將瓷白的膚色籠罩在一層暖陽般的光影裡,這是她一個人才能望見的綺麗風景。
她伸手輕撫他驚豔的眉眼,緊張兮兮地衝他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